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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噩梦


他一把搂住冯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啊,都说你文武双全,但兄弟说句莫怪的话,顾虑的太多,胆子还是小了。听说你在金梁那边,从来不跟库莫奚人打仗,军队连城都不出,人家都闯到门口了,你也装没看见。峻哥!兄弟我倒反过来要劝你,你这样不行啊,你忘了你来是做什么的了?不杀库莫奚,他们能怕你?就再也不犯边了?”

    “……”

    本来应该兄友弟爱的欢聚,最后在争辩中不欢而散。冯节拔营而去,自归虎屯城,冯崇也转身回金梁。想想觉得冯节以过于残酷的杀戮来立威,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真看到了,又觉得看不过眼,一路上气愤愤的郁闷,自思自想。

    那个被救了的契丹女人,仍是满面惊恐,但却一直跟着不走,冯崇也找匹马给她骑上先带着。冯崇的意思,就叫段敖收下做个侍婢算了。没想段敖犹豫后还是推辞掉,他说自己在龙城有家有室,夫妻感情也很和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奉调回京,没必要纳一个中途偶遇、不知根不知底的异族女子。再说自己出手相救她,也就是无意中撞上了,才伸的这个援手,并不是有那个存心要图什么。

    但是现实情况,她的部落被夷为平地,族人们也几乎都被杀光了,眼下放她走,天地之大,不知道该去哪里,就算她命大,能回到契丹领地,但周遭已全是陌生人,失去庇护的孤身女人落在茫茫北疆寒地,说不定转眼就横尸荒野。

    但见段敖坦坦荡荡,拒绝也绝非是忸怩作态,冯崇不好强人所难,非要去牵这根红线。但既然撞在自己手里,人也救下了,不好中途丢弃,只有好人做到底,冯崇便带上那个契丹女人,想着回金梁后,让她跟沈澈先做个伴。

    夜晚,府衙里静悄悄的。窗外雪粒子打在牖纸上发出的沙沙声,单调而又枯燥。外面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在清冷空灵的空巷间,被寒风迅速卷走,听起来很不真切,愈发衬映出子夜时分的静谧。

    冯崇不知怎么,正在大殿之上,拜见天王陛下。天王再不是往昔和颜悦色的伯父,而成了冷酷凶狠的君主。他拍着龙椅,瞪着眼珠破口大骂冯崇,下面二伯和父亲,还有些故旧老臣,都在替自己求请,但天王根本不听,只是一直不停的责骂。冯崇跪着一动不动,心中却有些奇怪,明明知道天王在大发雷霆,但自己好像又听不清楚他究竟在骂什么。

    心中惴惴不安时,眼前一黑,明亮宽敞的大殿,不知怎地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间低矮阴暗的牢房!冯崇大惊,想爬起身来,但怎么努力,身子都动不了。他趴在地上,惊恐的四下打量,二伯不在这里,父亲也不知去哪了,好些大臣都不见了,整间牢房只有另一个人站在不远处,就是燕国天王。

    天王垮着脸,面色森寒,两只眼睛在昏暗中透出妖冶的光。冯崇赶紧叩首请安,并求问究竟怎么回事,天王也不理,就那么垂着手瞪着眼不说话,很瘆人的站着。忽然,天王诡异的一笑,阴恻恻道,说知道冯崇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冯崇心头一跳,忙问是什么,天王已经变了脸,厉声斥道冯崇心怀叵测,包藏祸心,总在觊觎大位,意图谋逆反叛!

    冯崇满身冒着冷气,想分辨却说不出口,头上的汗水往下直淋,迷住了双眼,愈发看不清事务。仓惶间,却见天王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出来一把利刃,也没见他迈步,但却直直的飘来了面前。

    天王面色阴冷的可怕,说今日要亲手处置家贼,了结祸根,说着根本不给冯崇时间解释,手臂一扬,那把利刃当胸便刺过来!

    大惊之下,冯崇唬得骨头都酥了,一颗心在胸腔里几欲炸裂。想躲开,但身子依然动不了,万般情急中他使出最大了力气,嘶吼着拼命挣扎,好歹能挪动半分了,刚刚扭转时,胸前只觉得一阵剧痛,自己已经被刺中了!

    冯崇大吼一声,沉重的眼皮子终于睁开,自己仍然是躺着,但胸前的疼痛感愈发清晰,开始传遍每个神经。昏暗朦胧中,一个黑影就在面前上方,垂着的头发搭在自己的脸上,触感非常真实。

    紧接着便是尖叫和哭泣声,还是撕扯拉拽的急响,紧接着又有撞门声,咣当一下巨震,卫卒们闯了进来,将那黑影一把拽了开去,桌椅被撞翻,杯盘滚落,一片嘈杂狼藉之中,灯火终于被点燃了,光明立刻驱散了屋内的黑暗。

    “啊!君候被,被刺中了!”

    是里间偏房的沈澈跑过来了,惊恐的直叫,她张嘴又要哭,但没几声便强自忍住,催着赶紧叫郎中来,声音都明显抖得厉害。冯崇想起身,但胸前委实疼得厉害,动了几动,咬着牙勉强斜斜靠住了床头,咽了几口唾沫,便去瞧那刺客。

    定睛一看,原来竟是那个被自己救回来的契丹女人!

    冯崇几乎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沈澈赶紧过来扶住冯崇,边带着哭腔大声责问那女人:“你是不是疯了?君候救了你的命,还好心收留你,想不到你却要害他,你为什么恩将仇报!”

    那契丹女人被好几个魁梧有力的卫卒反手扭住,狠狠卡着后颈揪住头发,一动也动不了,她很被动的仰着头,脸庞的轮廓都变形了,此刻瞪着凸出的眼珠,咬牙切齿,狰狞着大叫,口涎从嘴角边不断滴落,像一只必欲吃人的异兽。

    “什么救命恩人!你们毁灭了我的部落,杀光了我的族人,我的丈夫被你们的兵活生生砍死,我的孩儿才两岁,被你们故意纵马踩死!血海深仇,我但有一口气,我就要报仇!”

    郎中小跑着进来,赶紧看那伤口,烛火凑近了仔细查了半晌,舒了口气,说万幸伤处在左胸口锁骨下,并不致命,甚至口子也不算深,敷些上品金创,休养些时日,当可无虞。郎中说,事情经过应该是君候睡觉时盖着厚厚的被褥,而凶手黑灯瞎火摸进来,环境不熟再加上紧张,关键又是个女人,仓促间力道不足,准头也偏了,所以才没有造成大的伤害。

    那女人大失所望,气得不停訾骂,继而又大哭起来,疯狂地摇脑袋。冯崇喘着气,愤愤的指着她道:“……你这人也是不知好歹!杀你家人的是沮阳候,救你的人是我堂阳侯!你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根本不明事理!”

    女人啐了一口,眼睛里射出怨毒的光:“什么这阳那阳的,我只知道就是你们姓冯的干的!嘿,救我?我求你救我了?我知道,你不也是想贪图我的身体么,来啊,随你处置就是,我动手前是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了!”

    “贱妇!……哎哟!”

    冯崇气得七窍生烟,没料想一个女人竟然不可理喻到了如此难以置信的地步。他甚至想下床去狠狠踢她几脚解气,但动作稍大,牵动了伤口便疼得厉害,郎中还是清洗上药,连声嘱咐叫他勿要再动,又说气大伤身,沈澈赶紧端来一碗热水,捧着给他喝了。

    “以德报怨,竟至如此。罢了!我什么都不想再说,此人拉出去处死,今夜本候遇袭之事,不要声张,以免军中引发流言和动荡。”

    卫卒们齐声应诺,躬身施礼,将那大哭小叫的契丹女人拖拽出去了。郎中也上好了药,叮嘱了几句,也告退而出。屋内只剩下沈澈还在不停啜泣,她小心翼翼服侍冯崇慢慢躺下后,便坐在床沿边,紧紧抱着冯崇的胳膊。

    “主公,我,我吓死了,刚才半夜我不知怎么就惊醒,发现同屋那,那个人不见了。我本来还有些莫名其妙,又突然感觉不对劲,便想过来看看,才到门口,就,就看见……”

    脑海中的可怕画面挥之不去,沈澈不敢再回想,便捂着脸哭起来,纤瘦的身体抖得厉害。冯崇倒反来安慰她,便索性让沈澈也同一个被窝睡下来。

    吹灭了灯,温暖馨香的身体搂在怀里的特殊触感,让冯崇有些异动。但伤口的疼痛和心脏的悸动,阻止了这次的原始欲望。沈澈慢慢睡着了,雪夜里反射进来微微的光,还能看见她脸上挂着的泪珠。

    冯崇叹了口气,感觉烦闷的很。他双手枕着后脑勺,望着黑暗的虚空发呆。伤口还在疼痛,心中忿忿不平,有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觉悟,更有大开杀戒的冲动。他一声不吭瞪着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士兵们的各种暴行,还有冯节杀人如杀鸡的冷酷狠厉。但又不由想起了临行前母亲殷殷嘱托的话语。

    他有自己的方向,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外界的干扰总在不断扰乱着初心。一时间,思绪纷乱,莫衷一是。不知静默了多久,刚刚才要闭上眼睛,他猛然想起了此前做的那个可怕的噩梦,他一下子重新睁圆了眼,心瞬间便被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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