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徒劳

　　半空中两条火龙还在撕咬，缠斗，碰撞着对方，好像不死不休。

　　它们每一次碰撞，吐息都惊起一阵热浪从天而降。

　　扬零没有害怕，他不断找寻着掩体在火灾周附近跃动着，仔细的观察四周，直觉告诉他，娘亲肯定就在附近。

　　只闻火里传来惨烈的求救声，却不见附近有一个人影。扬霖心中有些诧异。这火还会留人不成？没一个人逃出火灾吗？

　　一具具被烧成焦炭已经扭曲变形的躯体在红光中格外醒目。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又一幕，尽皆被扬零收入眼底，但他没有停下脚步。火焰还在向周边迅速蔓延，远处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自小接受高负荷的训练，他的身体各方面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的人，但持续的高温使得他呼吸有些困难起来，汗如雨下。

　　扬零停在一栋火灾边缘刚刚着火的房舍前，火光里三个黑色的人影还很清晰。两个较大的人影高举起双手托起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幼小的身影还在不停扭动着，那就像是末日前的挣扎，那么苍白无力。

　　这扬零感到一阵难受。抬头瞟了一眼空中两条还在相博的火龙，有一条似乎落于下风，周身火焰相比另一条黯淡了许多。

　　这莫名的火灾定和它们脱不了干系。扬零悲愤道，“是谁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为什么？”

　　小时候，扬零随着娘亲走过很多地方。在河边，街道或隐蔽的林子里见过不少惨不忍睹的尸首。他们大多身上有着明显的利器伤痕，鲜血淋漓。娘亲告诉他那都是些江湖浪客，不自量力搏命失败才导致的结局。

　　却不像今天这般，无辜的人毫无反抗的余地就被烈火剥夺去一切。

　　想到这里，扬零从身旁的废墟里抽出一条还未烧禁的长木。毅然的冲入不远处那个房舍，幼小的身影貌似还在火光里痛苦挣扎着。

　　快，必须再快一点，一定还能够救下。扬零像巨大的弹簧一样不断跃跳着，每次发力地面就扬起一阵细小灰尘。若是有旁人目睹这一幕，定会惊讶不已，不敢相信有人能有这般身手。但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这是流淌了多少血汗才能铸造的如此体格。

　　终于，扬零跃上还未着火的房顶。把长木插入一处缝隙。陡然发力，撬开一大个缺口，火焰产生的热浪突然随着缺口冲袭而上。扬零全身如沐火之中，灼痛无比，但他看到了那个挣扎的幼童，咬牙狠心一忍。

　　幼童还有一点点微弱气息，小脚丫轻轻的颤抖，而高举起他的那两位大人已经全身发黑到看不清模样，没了气息。但有位身后披散着覆肩的长发应是这幼童的娘亲。

　　最后一刻，即便无法逃出。还是将孩子带到最为靠外安全的一个房间，试着为他找寻最后那么一线生机，即便已经身死，还是维持着这个姿势，高高的将孩子托起，烈火之中岿然不动。

　　“马上，马上你就能得救了。”扬零声音略带着嘶哑，觉得眼眶里热泪涌动。他试着靠近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便能够拉到这个颤抖着的幼小生命了。

　　就在刚好抓住那稚嫩小腿的瞬间，着火的房屋一侧陡然崩塌，巨大的木梁携带着高温落了下来，砸在扬零伸出的手臂上，但强大的意志力压住了本该极速收回去的手臂，因为他抓住了那个孩子，灼心的疼痛从手臂袭来，扬零强压住痛苦，用另一只手使劲推开这块如同高温烙铁的木头。

　　“好了，我们走吧。”扬零看着怀里微弱气息的孩子，尽管手臂皮肤已经溃烂不堪鲜血淋漓，还是挤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扬零蹲下身体，欲再次发力离开这里。突然立足的角落也开始崩塌，扬零一个踉跄向前栽倒。

　　即将落入火焰的这一瞬间，生命存活于世的一种本能或者是大脑最后的抉择控制了他。扬零伸出双臂扯住上方一块还未燃及崩塌的木板，而怀中的孩子却就此划落，落入下方熊熊烈火之中，在高温空中停止了本就虚弱疲惫的呼吸。

　　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泛起任何涟漪。扬零泪眼朦胧喃喃道：“一切都是徒劳吗？”

　　下方的火焰吞噬了生命似乎更加凶猛肆意，但扬零现在已经没有力气离开，高温还在不断消耗着他，现在仅可以维持着不让自己掉下去。一切都是徒劳的，还把自己栽进去了。

　　扬零抬头望着天空，是满月啊！还有漫天的星光。多么美丽，平时见过无数如此的夜晚，却都感觉没有今天这般妖娆艳丽。

　　两行热泪无声的滑下，扬零对着天空有气无力的喊道:“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突然确定了这个恐怖的事实，来的途中没看到一个逃出火灾的人，是啊，并非无人发现火灾，而是这场大火有着生命，有着一种极端的意识，一旦被卷入，它就不会放过。

　　只是娘亲，你在哪，一定平安无事就好。扬零想起平时娘亲对自己的教导，那是多么期盼的神情。现在若是得知自己这么没用一定会很失望吧。

　　自己不是还发誓一定要和娘亲一起回到总是念叨着的故乡吗？

　　现在却连个小孩也救不了，才发现原来这是多么可笑，多么弱小无力。

　　扬零想起上一次哭的时候，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天晚上娘亲抱着年幼的他在一片花海里，也是满月，星光也是这般灿烂，那花海也如同这烈火一般妖娆。

　　一切到此为止了。只是这样的大火只能是它们的杰作吧！

　　扬零无力的撇过头望向半空一侧，那两条死斗的火焰巨龙还在气势汹汹的彼此碰撞着，喷吐出火红的气息，不断发出转瞬即逝的光亮。

　　有一条占据了极大的优势，较弱的已经节节败退看来撑不了多久了。

　　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占据上风的那条火龙突然停止了攻击，只是向着扬零这边快速游近。

　　而那条本来将会溃败的火龙跟在跟在毫无防备的前者身后喷吐出诡异的火焰不断灼烧着，局势瞬间逆转。

　　大火燃至脚底，火燎焦灼的剧痛从脚部开始传来。原来的自命不凡现在才发现终究只是个普通人。明明还有很多想去做的事……听娘亲说这世上有很多美丽有趣的地方，冰封的大地，入云的山峦，五彩的异兽，豪迈的浪子，还有笑靥如花的姑娘……

　　大火从下方猛烈的扑将而来。吞没扬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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