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义无反顾
在一瞬间，郁杏子的表情出现刹那空白，她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许睿。
“你愿和我一起回海城吗？”许睿难得放缓态度，耐着性子重复道，他面上依旧从容镇定，但仔细瞧，却能从他眼神中看出几分端倪。
历经大风大浪也能面不改色的许二少，在好感对象面前，居然也会变得小心翼翼、忐忑不安，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但这一刻，许睿真的有些紧张。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生怕错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细微的变化，既期盼她做出回应，又害怕她做出回应。陷入感情漩涡中的人，做事果然相互矛盾，毫无逻辑逻辑性，许睿在心底自嘲。
一起回海城，这是什么意思？
许睿是以什么身份问的这句话？是上司，朋友，还是……
他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吗？
郁杏子觉得心里有些乱，就连嘴角僵硬的笑也渐渐淡去，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她不想许睿走，但她也没想好怎么定位自己和许睿之间的关系。二人之间虽然有许多牵绊，但一直以来都是以普通上下级的关系共处，即使感情那层窗户纸薄如蝉翼，但至今没有一个人主动将它捅破，许睿没有，她也不敢，“喜欢”二字看似简单，但真要说出口，却觉得有千斤般沉重。
而且，她的家在云州，工作也在云州。她虽然还年轻，但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孩子在大公司里打拼并不轻松，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现如今好不容易才在公司里站稳脚跟，事业有所起色，她很难潇洒放手说走就走。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之所以引发那么多人的向往，正是因为成功率太低，实现不易。真正进入社会才知道生活的不易，成年人的世界也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无奈，有时按自由意志做决定都会变成一种奢侈。
“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再想想吗？”郁杏子低下头，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
许睿一直暗暗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将她皱眉的表情收入眼底，一直悸动的心慢慢沉寂下来，他眼里失落一闪而过，哑声道：“好的，我等你消息。”
“先吃面吧，快糊了。”许睿转移话题。
闻言，郁杏子赶紧盛汤，帮许睿将面夹进碗里。
但不巧的是，总裁曲河清一个电话打来，把许睿叫走了。
看着许睿离去的背影，关门的声音沉重又刺耳，桃子不知跑到哪个角落玩去了，郁杏子一个人坐在狭小的客厅里，偏瘦的身子显得单薄又孤寂，她皱着眉望着一桌的菜，食之无味。
这一刻，郁杏子觉得自己真没意思。
顾忌东顾忌西，二十出头的年轻身躯，却装着一个苍老疲惫的灵魂，丝毫没有年轻人的朝气活力。
最后，那一锅面条彻底糊了，粘稠得难以下筷，被一股脑儿地倒进了垃圾桶。
夜里，郁杏子简单洗漱后一头扎进床上，也不嫌闷得慌，将脸埋在厚厚的被窝里，露出的手无意识将被子攥成一团，暗暗宣泄着内心的挣扎与犹豫。
好不容易复职了，以为过了人生一道坎后，就能雨过天晴柳暗花明，谁知自己是在层峦叠嶂的群山中翻山越岭，累死累活以为抵达了山顶，谁知不过是站在一个小丘陵上，丘陵前面有大山，山的前面还是山，无穷无尽无极，压得人喘不过气。
毫无疑问地，这一夜郁杏子又失眠了。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将她的生物钟完全打乱了，第二天早晨好不容易睡着，郁杏子就被乐雯的夺命连环Call打醒了，整个人阴沉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灵魂出窍。
“喂，姐们儿，说好的周末聚餐！快来呀！”乐雯兴高采烈道。
郁杏子头疼扶额，刚想拒绝：“我有点不舒服，今天就不……”去了。
“我在上次那家咖啡厅等你，你一定要来哦！”乐雯大声道。
郁杏子：“我……”
“嘟嘟嘟——”
乐雯抢先一步挂了电话，郁杏子顿时满头黑线，耐着性子又播了回去，却听到一阵机械音传来：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轻稍后再拨。”
“……”
郁杏子觉得自己迟早会猝死。
身体虽然疲惫，但被乐雯这么一闹腾，她也彻底睡不着了，干脆起来换衣服出门。
当乐雯看见郁杏子时，吓得脸上的粉都要掉了，目瞪口呆惊呼道：“姐们儿，昨晚你家里遭贼啦？怎么这么憔悴？”
不是乐雯夸张，郁杏子今天的神色真的十分憔悴，整个人气若游丝，浓郁的阴暗气息仿佛有实质形态，让偶遇的路人都心里发颤，惶恐不安避之不及。
“昨晚没睡好。”郁杏子径直走到乐雯身边坐下，一点不客气拿过她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昨晚她一点都没吃，胃里空空如也，看到食物才觉得饿。乐雯喝咖啡喜欢加很多方糖，香醇浓甜中带着丝丝若有若无的苦涩，安抚了叫嚣的胃，郁杏子心情好了一些。
“服务员小哥哥，我们要点些吃的。”乐雯自觉点餐，体贴地避开甜腻难消化的，点的都是符合二人口味的。
许睿要离开的消息太突然，郁杏子只觉得公司近来一直波涛汹涌、暗流涌动，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起乐雯一直号称LMC八卦小公主，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乐雯，你知道新部门合并后谁最有可能做负责人吗？”
乐雯笑道：“当然是许总呀，他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输给宋晔然那个花心大萝卜。”
郁杏子略微失落，看来乐雯也不清楚。
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乐雯凑近郁杏子捂住嘴小声说：“你知道若思薇偷新产品资料后，把东西给了谁吗？就是宋晔然！”
“嗯？”郁杏子意外抬头。
乐雯又爆出一个猛料：“若思薇是宋晔然的女朋友，他们从团建活动前就偷偷摸摸在一起了，不过两人藏得好，没人知道罢了。”
“不过可惜的是，若思薇一口咬死事情都是自己做的，不关宋晔然的事。宋晔然也沉得住气，一点没出声。”乐雯有些气愤。
“那若思薇最后会怎么样？”
“公司已经将她开除了，法务也已经介入，但若思薇家境不错，应该不会惹上官司。”乐雯想了想，又道：“不过她违规的信息肯定会被记入个人信用档案。”
个人信用档案里存在信誉和职业操守的污点，大企业根本不会录用这样的问题员工，若思薇在商界的前程基本上断送了，除非她能找到一些对信用档案审查不严格的小公司，但这类的公司无论是规模还是发展潜力都是很落后的，基本上没有出头的可能。
郁杏子曾因若思薇算计自己的策划案而对她心存埋怨，恨不得越级告状当场揭穿她，让她卷铺盖走人。她走了叫善恶有报，罪有应得，自己一定会高兴得放鞭炮庆祝。但此时真听到若思薇被公司开除的消息，郁杏子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感，只觉得一阵唏嘘。
“对了，还有一件事，杏子你还记得闵朵吗？”乐雯突然话题一转，笑得十分内涵。
郁杏子仔细想了想，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搅得她的大脑一片混沌，她实在是想不起谁是谁了，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乐雯瞪了她一眼，心道‘什么猪脑子’，提示道：“就是我们上白鸥岛做团建活动时，那个不想交化妆品，结果被白教官骂哭了的公关部女生！”
郁杏子皱着眉努力回忆，终于找回了几分记忆，疑惑道：“她怎么啦？”
“她辞职了！”
“为什么？”拜许睿夜访所赐，郁杏子现在对‘辞职’这个字眼非常敏感，听到时不由得心里一颤。
乐雯原本还想卖个关子，但脸上八卦的笑藏也藏不住，干脆直接说道：“她辞职去白鸥岛，和白教官结婚啦！”
“啊！”郁杏子这次真的震惊了。
“你都不知道，她把辞职报告交给她们经理楚婳时，楚婳脸都黑了，直接将辞职报告狠狠拍在桌子上质问她：‘你对得起我对你的栽培吗？你在这有大好的前程，走了就一无所有，以后哭都来不及！’”
郁杏子不敢相信，她对楚婳的印象一直是成熟知性，温和有礼的，她都想象不出楚婳拍桌子骂人的画面。
“也可以理解啦，楚婳一直很重视闵朵，拿她当自己的接班人培养。不出意外的话，闵朵明年就可以晋升为公关部经理了。”乐雯也唏嘘无比：“她明年才26岁，如果真成了经理，在LMC简直前途无量啊！不过，你知道闵朵是怎么回复楚婳的吗？”
郁杏子摇摇头，却目不转睛盯着乐雯，显然很好奇。
乐雯朝她挤眉弄眼一番后，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吓了郁杏子一跳，然后就看到她模仿着闵朵当时的样子，朝前轻轻鞠了一躬，目光却坚定不移，声音铿锵有力道：“楚经理，不，楚婳姐，我一直拿你当自己的亲姐姐看。”
“我很感谢你对我的教导，一点点把我从职场菜鸟带成了职场老鸟，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对你感激不尽。”
“关于辞职的事，我不后悔。”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但我那么爱的人就这么一个，他要是没了，可真再也找不到了。”
“所以，请您不要怪我，也希望您能祝福我。”
“我选择我所爱，我不悔，也义无反顾。”
透过乐雯声情并茂的描述，郁杏子仿佛能看到那个女生眼睛里星光璀璨，表达爱意时坚定不移的样子，她只觉得心颤动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口。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但许睿走了，可真再也找不到了。
这一刻，一直混沌的大脑逐渐变得清晰，郁杏子缓缓握紧双手，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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