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边境旅程之简记（13）
当天临近中午，众人顺利入驻了城镇内的一座客栈，规模不大，但对于在漠地中餐风饮露跋涉了12天的众人来说，有个地方可以暂时遮风挡雨并洗去一身风尘，便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了。
至于午饭则是一如既往的热闹，连续吃了十几天魔种肉的英雄们面对一桌家常便饭却都宛如饿鬼投胎，坐下后就直接不顾形象的开始大吃特喝，几乎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中间花木兰时不时的抢食行为，还频频引来本就护食的百里守约的咆哮抗议，而‘有样学样’的沈梦溪也是伺机开始对着百里玄策的食物下手，这直接让年少气盛的小狼狗瞬间炸毛，反手就是一个碗扣在了沈梦溪的小脑袋上，很快，饭桌上鸡飞蛋打，碗筷横飞......
偌大饭桌，似乎也就只有几个小兵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他们今天在城内打探了一圈，可惜都没能找到任何关于家人的线索。
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小兵们脸上那难掩的失落之色，对吵闹的饭局置若罔闻的王耀，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一边淡淡说道：“目标之所以是目标，就是因为它并不容易实现，至少你们今天已经成功迈出第一步了，不是吗？”
听到这话，小兵们郁闷的心情这才稍稍好转一些。没错，怎么可能一开始就顺风顺水呢？起码今天已经有一个好的开头了！
想到这里，凌静思主动端起身前的茶杯敬向王耀。她抿着红润的唇瓣，深深望着身旁这位不苟言笑的男子笑道：“王耀大人，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可以吗？今天如果不是有您坐镇，我们不可能有跟对方谈判的资本，更不可能进得来这座城镇，这都得归功于您。”
实际上，倘若这一趟没有王耀的跟随，凌静思等人的旅程绝不会这么容易；如今漠地局势异常紧张，各大势力介入其中，割据纷争之下，几乎每个地方都会抗拒并敌视所有的外来人员，毕竟谁也不知道，混入其中的会不会有居心叵测的敌方英雄。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进城打探消息了，就连进城都不可能做到。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像今天这样，要么打败对方，要么绕道而行。
“那这样子的话，打下来的城池怎么办呢？”这个时候，丽娅忽然在一旁小声问道。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王耀端起茶杯，象征性地与凌静思轻碰后，便兀自喝着醇香的茶水陷入了沉思。
凌风则有些亢奋的说道：“当然是归入王耀大人麾下了！”
另外两个小兵张氏兄弟闻言也是连连附和：“没错没错！照这样下去，说不定王耀大人很快就能成为新一代的漠地之王！嘿嘿，届时我们也可以跟着沾光了......”
笃...
王耀将茶杯轻轻下，引起小兵们的注意后，才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们并不是在攻城略地，这也不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记住了，我们是为了找回你们失散的家人才战斗的，将来不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了这份初衷。”
王耀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但他深知一支没有信念的队伍是不会有什么战斗力的，相对的，如果纯粹只是为了自身欲望而作战的队伍，虽然有一定的战斗力，但在面对更强大的敌人时，往往崩溃的速度也是最快的，只有当秉承的信念超过了自身性命，这样的队伍才能所向披靡。
而活下去、然后寻找到最重要的家人，无疑就是一个很好的信念，因为它能在某个生死关头让人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跟毅力，这有益于提高小兵们在战场上的存活几率。
......
这顿晚饭足足吃了3个小时，花费高达11枚金币。
面对桌上堆积如山的碗盘，最终负责掏钱买单的是被众人统一认为吃得最多的花木兰，这让原本还颇为开心的女子当场抑郁，因为她一个月的奉银也才6枚金币，这一顿几乎吃掉了她整整2个月的奉银。
“凭什么得我一个人买单！你们也有份的好吧？！”柜台前，传来女子极其不满的大声叫嚷。
众人也不理，好像都集体失聪了一般上了二楼的住宿间。
......
......
入夜，简陋却温暖的客房内，烛光摇曳，王耀独自盘腿端坐在床上闭目养神，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过了一段时间，门口传来了轻轻地叩门声。
“王耀大人，我进来了。”
凌静思开门走了进来，她的长发湿漉漉的垂在腰间，似乎是刚刚沐浴完毕，身上隐隐还散发着一股宛如花香的清香。但值得注意的是她的长袍下有穿着复活甲，这明显不是沐浴后准备就寝的装扮。
而未等凌静思开口，王耀便已经开口说道：“是不是城内那些守卫兵找上门来了。”
这其实就是凌静思为什么会穿着复活甲的原因。
一下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女子，只能愣愣回了一句：“诶？为什么，您会知道的？”
王耀也没有回答，只是径直带着她向楼下走去。
下了楼，果不其然，就如同王耀事先预料到的一样，一楼的厅堂已经站满了许多陌生的小兵。
他们都是城镇的守卫兵，作为代表，只有10位千夫长进入了这间客栈，外面则还有100位百夫长静静等候着，可以说，作为军队的管理层都在这里了。
“各位，都请落座吧。”王耀如同主人一般坐到主座上，同时礼貌的邀请众人入座。凌静思则是陪同在一侧，只是神色间不自觉带着几分警惕盯着众人。
反正她是还没搞明白这些小兵们为什么会集结来到这里，所以本能的以为他们可能是来找茬的。
而王耀坦然随意的态度，则同样让在场的十位千夫长都有些措手不及。实际上，他们此次夜访，就是特意来找王耀的，但看样子，对方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不知为何，小兵们的心头都同时泛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男人早知道他们会来了！
“这位......大人？”最终，还是由一位明显权威最高的千夫长作为代表站了出来，他小心翼翼问道：“我等此次召集前来，是想知道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们好根据您的需求，及时做相应的准备工作。”
在小兵这个阶层，能够混到千夫长的位置就已经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了，至少眼力见都不差。即便王耀打从进城后就不曾再露面，但这位千夫长却迅速接受了他们的城镇已经重新易主的这个事实，也猜到了王耀作为一位英雄的身份。
毕竟能够对付英雄的从来就只有英雄，能够兵不血刃的‘逼迫’成吉思汗将占据下来的城镇拱手相让，只能说明对方不仅同是英雄，而且段位只会比前者更高！
这就是这个世界，武力至上，赢家通吃！
“士兵，可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百花城守备军·千夫长·金勇。”
王耀淡然看着金勇，说道：“好，金勇千夫长，我初来乍到，对你们的城镇知之甚少。目前，可以先请你告诉我，如果在我没有来的情况下，你们接下来是什么计划打算吗？”
“这是我的荣幸，大人。”金勇谦卑的低下了头，他的内心莫名有些激动，因为跟王耀对话让他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虽然神情淡漠，但男人礼貌的举止，却让他感觉到这跟以往遇见的那些高高在上的英雄不一样。
基本上，英雄们都是从来不会拿正眼瞧他们这些小兵的，即便做沟通，神色间也是极其傲慢不屑。没办法，这个是固有体制造成的地位差距体现，任何一个人，只要有了以一敌万的实力，自然而然都会觉得高人一等，这是不可避免的人性。
金勇如实说道：“按照计划，可汗大人，也就是成吉思汗大人原本预计在5天后，将带领我们攻打西边100公里外的榉木城，因为那里目前还没有任何外来英雄入驻。这也是我们今晚来夜访的原因之一，倘若大人您也有吞并榉木城的打算的话，我们就可以吩咐下面的兵士按照原计划进行准备了。”
当下几乎可以说是无法地带的云中漠地，大致情况都是如此，外来的英雄通过武力强行占据城池，然后到处强制征兵，收刮资源，并以此为资本或扩张、或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最后逐鹿漠地！
金勇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有理由相信，王耀也是属于这个野心勃勃的行列的英雄之一。
然而，王耀却并没有马上正面回答金勇的问题，转而是问了第二个问题：“今天我进城的时候，看到你们百花城里的居民大都是面黄肌瘦的，漠地本就资源匮乏，所以我有些好奇，你们行军的粮草问题，莫不是通过掠夺居民的口粮获取的？”
金勇明显是愣了一下，他不明白王耀为什么会关心起这种事，下意识回了一句：“大人，这不是正常的吗？”
王耀双眼微微一眯，目光转为有些冰冷的盯着眼前的千夫长。
似被其渗人的眼神所震慑，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的金勇，当即跪倒在地，颤巍巍说道：“我等也是没有办法，成吉思汗大人半年前强行攻占我们的百花城后，便一直责令要求我们筹备粮草等事宜，如完不成指定数额的粮草，便会被其当场射杀！但正如您所见，漠地资源匮乏，加上多年的战乱导致的颗粒无收，我们最终也只能从当地居民身上......盘剥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其他千夫长也是纷纷低下了头，看得出来，他们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作为本地人士，如果有得选谁愿意残害自己的同乡，剥夺他们的口粮？
小兵们因为有所忌惮而深藏在眼底的愤懑，自然被王耀敏锐的捕捉到了，于是他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么我在此宣布，百花城从即刻开始取消一切对外的军师行动。”
话音刚落，下面的千夫长顿时都有些面面相觑。
金勇也是微微错愕了一下，但很快也就坦然了：“大人，您的意思是......您有另外的目标？”
毕竟漠地幅员辽阔，多的是城池，要优先攻取哪里，通常每个决策者都有自己的方向。
结果，王耀还是予以了否认。
“不。”他淡淡纠正道：“我的意思是，永久取消对外的一切军师行动，把重心转移到改善生活上。你们，包括百花城内的所有士兵，今后不必再听从任何英雄的命令，也不必再为任何战争作无谓的牺牲。你们往后的职责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这一城百姓抵御侵略的魔种，并守护他们安居乐业。”
偌大的大堂之内，随着王耀的这一席话而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似乎是太过于突然，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王耀，他们难以相信这番话，竟会从‘唯利是图’的英雄们口中说出来！
实际上，如果能选择的话，大部分人不会选择这种刀口舔血的军旅生涯，他们更希望有个家庭、有个温暖的火炉。但现实却从来不容许他们如此，在被强迫入伍后，常年的战乱开始让他们变得麻木不仁，英雄们的压迫也早已成为常态。渐渐地，他们失去了理想，变成了只会一味听从英雄命令的行尸走肉。
似乎杀人与被杀，顺从的成为英雄们的垫脚石，早已经注定是他们永远无法逃脱的命运。
然而今天，却有这么一位英雄忽然说，他们可以不再听从任何英雄的命令，也不用再为了那些无谓的战争流血牺牲时，这反而让小兵们一时间都有些难以适应，且感到是那么的不真实！
对此，同样深觉自己应该是听错了的金勇，有些不可置信的追问道：“大...大人，您是认真的？”
等等，或许是不是他们找错人了？这人其实并不是英雄？不对啊，如果不是高段位的英雄，又怎么可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地步？
可现在这种情况又该作何解释？本该野心勃勃的英雄，在抢占了城池后，不关心扩大势力，反而关心起了当地的民生来了？
金勇感觉自己有些懵了。
所以他鼓起勇气继续问道：“大人......您，您到底是谁？您的目的是什么？”
王耀只是淡淡回答：“我没什么目的，硬要说的话，一直向西走，一路深入漠地可以算一个。同时，也是顺路帮我的几位小朋友找寻他们那因战乱而失散的家人们。”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只是思考了一瞬间，然后继续说道：“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后，可以告诉你们的下属以及同伴，从今往后你们都自由了，不愿打仗的可以卸甲归田，回去跟家人团聚，也可以作为一名士兵继续扞卫这座百花城。当然了，如果同样有与家人失散的情况，还可以选择跟我们一起深入漠地，我会尽力帮助你们找寻到各自的家人，之后，如果有想要离开的，我也会把沿途所得钱财分一部分出来送给你们，至少足够让你们各自告老还乡并过上优越富足的生活。”
......
......
翌日，在百花城休整一夜的队伍重新出发。
不过这一次，队伍忽然间就壮大了起来，多了1018名百花城的小兵，原百花城千夫长·金勇也在其中。
他们中间有小部分同样想着跨越漠地去寻找自己家人的，但大部分却都是自发想要跟上来的，就比如金勇。
用他事后跟凌风讲的话来说就是：“我觉得王耀大人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虽然我暂时还说不清楚，但我坚信这件事肯定会给咱们漠地带来翻天覆地的巨变，这种感觉让我那破败不堪的人生重新有了意义，也是我今后想要的生活，所以我想跟着他，并心甘情愿为此献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他在朝阳下热情洋溢地演讲着，虽然给人感觉有点像是疯狂的精神病患者，但也并不妨碍那一刻在朝阳映衬下的他，其身影就如同光芒一般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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