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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诡异偏离的方向


半炷香前发生了什么?

  林阔和寒寻刚离开,柳四娘一边流泪一边帮彭武温柔地整理了下衣衫,片刻后,她已开始接受她的彭郎离去的事实。不过她见云江月这个只不过才与彭武相见不过两面的江湖人竟也十分伤心,有些诧异,便缓缓问道。

  “这位姑娘,为何彭郎离世,你也如此伤心?莫非你们以前就认识?”

  “我在很小的时候,阿叔就在我身边照顾我,我算他的半个女儿吧,虽非亲生,却待我如师如父,不承想,故人突然重逢却是死别。”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也算是一家人,如果你不嫌弃我出身粗陋乡野,不妨把我当作你的叔娘吧,虽然我俩没成婚,但这辈子我想早就已经认了……”

  “好,叔娘。你叫我阿月吧。”

  柳四娘突然擦了擦眼泪,笑了一下,拉着云江月的手。

  “你生的这么好看,我想你阿爹阿娘也一定好看……”

  “他们都在我十岁大的时候离世了。后来我一人流落江湖,乞讨要饭了半年,后来被一个姑姑收养长大的。”

  “哎,竟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想听听我和你阿叔的故事吗?”

  “嗯,我想听…”

  就这样守在彭武的尸身旁,柳四娘开始和云江月温柔地讲起他们的故事,她手里一直拿着那支金簪。

  “大概是两年前,他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坐了一艘船来到千石县,却不料途中被一群劫财杀人的水匪给迷晕后丢下了船,他就顺着水流在河里漂了好几天,我那天下午去洗衣服发现了他……他一身钱财都被抢了,又在水里刮了一身的伤,我便把他藏到了我家村外竹林的茅草屋里,给他去抓了药,照顾了他好几天,他才醒过来,后来我经常偷偷给他送米送菜……后来他好了,他要去码头做工,说要还我给他看病的钱,我不要他的钱,他便会隔三差五的给我买布料买点心,还会去豆腐坊照顾我的生意…他知道我婆母待我不好…也知道有人起了闲话,可是后来他还是会每隔一段时间都托人给我带些银子…”

  “我阿叔他一直人很好的,阿叔他年轻那会,可是领兵的将军,虽经常练兵皮肤黑了点,但长得也是英俊神武,有不少高门的妙龄女子想与其结亲,但他却一直孤身一身,除了平时喜欢看兵书研究排兵布阵,便是爱找我阿爹来下个棋,有时旁人劝他成婚,他只说他一个带兵打仗的,怕给不了人家安稳日子,便再也没有成婚…”

  “是啊,他人那么好,我应该一早就答应跟他走的…你看现在这个世道…有权有势的人便可以高高在上视百姓为偷生蝼蚁,杀了人也可以让无辜之人去顶罪,有情有义忠正良善之辈却要百般磨难忍辱偷生……你阿叔他是个多么好的人,可这些年却要如此艰难的辗转各地,只想为那些蒙冤之人孤身奋战的去讨公道,可他本是那驰骋千里领兵数万的将军啊……”

  云江月听着柳四娘温柔平静的在为她的阿叔诉着这些年四处流落的孤独委屈。云江月知道这柳四娘是懂阿叔的,她虽是个努力劳作的乡野女子,却有着通透明理的心肠。只在这片温柔平静间,云江月突然听到身体被狠狠刺入身体的声音。

  云江月急忙转头,却看到了柳四娘嘴角流着血,依然笑着看着死去的彭武,而那根金簪正狠狠地在胸口插着。

  看着她即将倒去,云江月惊慌失措地急忙上前扶住她。她作为江湖高级杀手,却没有从她平静温柔的话语间觉察到她要自杀的情绪,她感觉自己真是被悲伤蒙蔽了警觉。她看着金簪已被插入了心脏,正往外流着血,瞬间染红了她的那身素衣。

  云江月轻轻扶着她,想帮她按着胸口,想尝试用内力帮她逼出那根金簪,想去救她,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虽然她知道如此伤势,大罗神仙也难救,但此刻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她努力的故作冷静,小声用沾满血的手安慰着柳四娘。

  “四娘,你不可以这样,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武功很高的,我一定可以救你,你不会死的,你放心……”

  “阿月,不必了…我是个早已心死之人,心如槁木,何必再救……”

  “不,不,我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为什么都是这样,阿爹是,阿娘是,阿叔是…为什么要承受完生离便又要我去面对死别……”

  云江月又看到一个刚刚有些重逢却又这样即将死在她面前的人,而她却什么都救不了,瞬间感觉内力紊乱,神智也有些疯狂了。她慢慢开始出现了幻觉,她仿佛看到柳四娘的衣衫变得越来越红,就像被泡在血里一样,她又好像看到柳四娘渐渐变得惨白干枯直到和阿叔一样成为白骨……

  瞬间她喊出了那声林阔寒寻他们不久后听到的痛苦喊声,“四娘——”

  林阔和寒寻突然听到云江月的声音,感觉情形有些不对,急忙返身赶了回去,当他们赶到之时,却看到柳四娘胸口正牢牢地插着那支金簪,胸前的素衣也被染红了一大块。

  林阔急忙扶起正在努力慢慢躺到彭武尸体旁边的柳四娘,只见她嘴角流着血,却依然笑着温柔看着还能陪自己最后一程的云江月,缓缓说道。

  “你阿叔他对我最好,他都不在了,我自然也不想活了,等我死了,请一定把我和他葬在一起,以后他去哪里,我便跟他去那里…彭郎,黄泉的路你先走慢些,等等四娘…”

  柳四娘笑着趴在彭武还未融化的尸体上,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林阔看到一旁的云江月只是有些冷静地看了一眼倒在自己旁边的两具尸体,些许绝望悲伤地闭了闭眼睛,缓缓流下了两行泪,她只叹了口气,只安静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地的尸体,没有再哭,也没有说话。

  林阔有些觉察到云江月突然安静下来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又想着天也快亮了,现在留云江月一个人在这里,他也不放心,便示意寒寻去街上花银子找几个人帮忙来办这些事吧,寒寻随后便离开了。

  此刻这片寂静的山林里除了暗黑的夜色和偶尔掠过的几声鸟鸣,便是云江月林阔和那一地的尸体了。

  大概是两个时辰快到了,林阔和云江月都开始闻到一股血肉被溶解的味道。云江月她曾经亲手杀了很多人,她以为自己早已对死人和尸体浑然不在意,却还是在看到彭武尸体开始慢慢融化的那一瞬间感到有些崩溃。这一刻,她知道对方已经离世,早就不活在这世上了,可她却总是还想努力去抓住点什么,即使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徒劳而已。

  “阿叔,不要走……”

  云江月突然有些精神失控般的走向彭武和柳四娘的尸体,试图想去拉回那已在溶解的尸体,林阔看到柳四娘的尸体也在溶解,便知碰到这腐蚀的血肉液体会导致中毒,突然一把拉回了云江月,将其抱住,任其额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他很温柔地挡住了云江月,自己则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尸体慢慢退成了白骨。

  “阿月,没事了,都结束了……”

  林阔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附在她耳边轻轻讲道。突然发现她变得比刚才安静了,林阔发现她竟已昏睡了过去。

  “阿月,好好睡上一觉吧,你太累了,或许此刻对你才是最好的……”

  林阔将其轻轻靠在了一棵树身上,又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轻轻给她盖上,而自己就这样靠着坐在她身边,尽量给她挡些风当个依靠。

  很快天也便亮了,林阔和寒寻带着一些人去附近按照彭将军的嘱托要求找了个极好的地势,又细心将彭武和柳四娘已化作白骨的尸骨和那枚金簪放入了棺椁,封了棺,入了土,立了碑,碑前摆满了果品和香烛,还有一壶酒。

  云江月不知不觉已醒了过来,她看着自己身上盖着林阔的披风,便大概回想起了昨晚发生一系列的事。她拿起披风,拿起自己的那两把短刀朝着远处的林阔走去。

  “这是公子的披风,还给你吧……”

  “阿月,你先穿着吧,这里风大。彭将军和柳四娘我已经安葬好了,这里很清净甚少有人来,想来不会打扰他们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只是这碑为何无字?”

  “这彭将军和四娘子想来都是通透之人,与其被人指指点点,不如更希望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吧,更何况彭将军最终想回的是那平月关,我想这无名之坟将会更合时宜,不如待哪日回到了平月关,再好好给他们立碑正名吧,我想彭将军四娘子也会同意的……”

  “嗯,确实。阿叔一向不喜那些世俗琐碎,他更喜欢追求纯粹的东西。有劳公子如此费心了……”

  “还有,四娘母亲兄弟那边,我让寒寻给他们留了些银钱,她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怕是承受不了这女儿离世的悲痛,寒寻便同他们说他们二人两情相悦离开这千石县远走高飞了,不料这母亲和弟弟也知道四娘这些年受的苦,他们虽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四娘,但四娘若是幸福他们自然也了了一桩心事。”

  “公子思虑周全,如此说法,很好。”

  林阔冲她轻轻笑了笑,随手递给了云江月三炷香。

  “阿月,那我们拜别他们吧……”

  “嗯,好。阿叔,叔娘,你们先好好在这里安静的待一段时间吧,这里风景很美,对面就是开满鲜花的山谷,阿月走了,等下次我会亲自带你们回平月关。”

  “亭松也拜别二位长辈了,下次我会来看阿叔的,这个酒阿叔先凑合喝吧,这也算是千石县最好的酒了,下次我会您带京都最好的酒。”

  拜别完,云江月他们三人牵着马准备回客栈取了行李,便想着好继续赶往康州城了。

  突然云江月看到地上那早已化作白骨的董禄,只见她愤怒无比地直接走向那堆白骨,在掌心强大内力的翻涌下,这白骨瞬间化成了一股白色粉末随风飘向四方,而那把带粹毒的剑也直接被云江月碎成了铁渣。

  “董禄此等恶贼,挫骨扬灰亦不能解我心头之恨。此剑有毒,若是再伤及无辜,也是造孽,不如都毁去吧……”

  “那这些普通杀手的尸体呢?”

  “就留在这吧,反正他们生前也没几个良善之民。况且这风满楼的账,早晚我都要同他们算的,风满楼和九幽山庄目前都是江湖杀手组织,但九幽山庄这些年接纳的人都需经过严格审核的,而这风满楼则是鱼龙混杂门槛很低…我们走吧…”

  云江月他们几个回到客栈取回了自己的包袱,便骑马奔着康州城去了。大概他们又往前赶了四五天的路,眼看就快要进入康州城了。

  不料这天他们赶了大半天的路,却始终徘徊在这乡野之间,也没看到可以投宿的客栈村落,眼看这天色开始渐渐暗了下来,四周也开始起了大雾。

  寒寻这些年在外游历,走过不少乡野道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奇怪的天气。

  “公子,我看这天有点奇怪,这雾气起的也那么快,这天也要黑了,主令大人,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找个树林将就着歇息呢?”

  云江月这些年也甚少见过这样奇怪的天气,她很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看着林阔寒寻说道。

  “这雾气有点诡异,在这荒郊野外,先不要歇息了,继续赶路吧。”

  “此处确实不像易起雾的地势,如今却起了大雾,确实有点可疑。”

  “好。那公子,主令,不如我先去前面探探路吧,看看这雾气还有多远的距离。”

  “不可,此处地势不熟悉,又起了大雾,很容易走散,还是在一起好些,万一走散了,便会很麻烦。”

  “寒寻,还是一起走吧。”

  “嗯,好。”

  他们三人骑着马慢慢行走在这大雾中,也不知往前行了多久,林阔突然觉得方向似乎有点偏移了。他自少年时辨别方向便很擅长,曾经他也正是靠着辨别方向的能力在那片被毒瘴笼罩的树林中活了下来,等到了程弈来救自己。

  “我感觉我们前进的方向越来越偏了…”

  听到林阔的话,寒寻急忙下马,拿着剑往旁边走了几步,却直接碰到了一棵大树,怎么会有大树?刚才起雾前,明明看到的是一条笔直向前路边长满草丛的小路才对。而且看这地上的泥土,似乎也和刚才小路上那掺着砂石的路有些不同。

  云江月试着一掌打向了远处的迷雾,按理说她如此强大的内力随便打倒一棵树或一群鸟都是很正常的,可她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相反她却感觉到自己手掌有些莫名其妙的疼痛。

  随后,大家仿佛此刻都置身空旷山谷中一般,耳边开始传来一阵阵回声。这回声中,时而出现妙龄少女优美清扬的歌声,时而出现南周宗庙祭祀大典上的铿锵礼乐,偶尔还会出现喧闹集市上的叫卖声,或者茶馆说书人的拍案声…

  听着这些诡异奇怪的声音,林阔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慢慢开始出现幻觉。隐约中,林阔好像看到了父兄马车坠崖的那个夜晚,看到了自己年少时那段有些艰难的时光,又看到了母亲离世时的一些场景…

  大概是林阔一时无法靠内力来控制这些声音对心神的干扰,云江月看着他在马上似乎是有些头疼,正在用手轻轻摸了摸额头。云江月小声同他讲道。

  “公子,闭眼凝神,不要去听这些声音……”

  林阔随即闭上了眼睛,静心放松了片刻,便发现这些声音竟如此奇怪地渐渐从耳边消失了,云江月意识到他们可能误入了一个地方。

  “确实是方向走偏了,看来我们怕是到了迷雾树林了…”

  听到云江月的话,林阔和寒寻都惊了一下,林阔虽少涉江湖,自然不太了解这迷雾树林是什么,他只觉得既然能从云江月口中听到这个词,怕这个地方也是不简单。一旁的寒寻却急切问道。

  “主令所说的,莫非是那传说中,能把人困上个三年五载的迷雾树林?”

  “正是。我以前在九幽山庄时,听姑姑讲过,行走在阴雨连绵的山间小路时,如果在傍晚天黑时分,四周没有灯火,加上突然的大雾天气,便很容易走偏方向,直接把人带到一片树林里,陷入到一种幻境中。有的人会听到周围不同的声音,有时悲伤混乱的声音会让人看到过往一些难过害怕的事情…有时欢快的声音则会让人沉迷在舒适轻松的幻象里…总之,都是会严重干扰心神消耗心力。曾经就有人被困在这种迷雾幻境中好几年都走不出去,直至最后心神耗尽痛苦死去…”

  “哼,我寒寻今天就不信它这个邪,看我不破了它这迷雾?”

  “不可……”

  还没等云江月说完,寒寻直接拔剑飞腾而起,朝着空中狠狠地砍了几剑,明明那剑气寒光是劈中了什么,但一切外物却像是没有任何变化,寒寻则像是遭到了一种力量的反噬压制,直接被空中的力量推下,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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