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尤未未回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门前脸色阴暗的李婶。
“你怎么在这里！”
她轻轻放下笔记本，慢慢走到门前，抱歉道：“我看这里……”
“你是警察？”李婶打断尤未未的话，直接肯定道。
“婉婉的小学同学都是这附近的，前段时间同学会传来的照片中没有你。”
“是不是温宜良那个混蛋在外面犯事儿了？”
尤未未踌躇，这是第一次别人将她跟警察挂勾，可是为什么丝毫成就感都没有？
“李婶，你既然知道我不是温婉的同学，为什么要让我进来？”
她垂目，叹了一声气，言语中尽是沧桑。
“替她妈妈讨个公道吧。”
李婶将尤未未请进温婉的房间，翻开桌上的相册给她看。
温婉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从小成绩又好，李婶没孩子，从小疼她疼的紧。
“怎么没有她父亲的照片？”
李婶叹气，“原先有的，婉婉做化疗做的直掉头发，她妈看着心疼，老公又卷了钱跑了，一气之下都给烧了。”
尤未未惊讶于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会拿了钱离开。
“您知道他有出资建福利院的事吗？”
李婶摇头，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个生意人，从来精打细算的怎么那么好心；以前不信佛，还笑话过别的信徒。”
不信佛？那本笔记本上写的换命又是怎么回事儿？
肖宇给她的资料就是这里的地址和一家三口的姓名，别的再没多的，尤未未此刻实在体会了一把一筹莫展的滋味。
“李婶，能找到温宜良的照片吗？”
“都烧了，改天我在家里找找。”
尤未未一直在楼上翻看相册，直到李婶唤她下去吃饭。
家里很沉闷，可能是窗帘常年不开的缘故，尤未未觉得很压抑。
餐桌主位上放着洋娃娃，温婉妈妈在一旁边吃边哄，一切都诡异得很。
“婉婉，李婶熬了你喜欢喝的汤。”
她拿起汤勺喂向洋娃娃的嘴，汤汁顺着殷红嘴角往下流。
女人赶紧抽纸巾擦拭，嘴里温柔道：“对不起，对不起婉婉，是妈妈不好，把衣服弄脏了。”
见状，李婶上前抱起娃娃，耐心道：“没事，我带婉婉换衣服，就穿那件红色的新裙子好不好？”
女人点头，微笑着说：“好，婉婉白，穿红色好看。”
桌前就只剩下疯了的女人和坐在她对面的尤未未。
不知道是出于环境还是心情，尤未未筷子都没动一下。
“你好白。”
尤未未没想到温婉妈妈会跟自己搭话，一时间有些错愕。
“什么？”
女人捂嘴大笑了一声：“你跟婉婉一样白。”
她只觉得后背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双手不自在的纠结在一起。
疯了的女人突然停止笑声，眼神森冷看着尤未未说：“宜良把你带回来做婉婉的？”
尤未未被她的眼神吓到，慌乱的起身，木质的板凳在地上划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怎么了？”李婶抱着换好裙子的洋娃娃下楼。
她抬头，不似刚才的可怕模样，天真的抱着洋娃娃。
“我的婉婉最漂亮了。”
刚刚那骇人模样在见到那个洋娃娃后消失殆尽，是真的疯了吧。
“李婶。”
怕说到温宜良会刺激到人，尤未未特意将李婶唤到厨房门口。
“温宜良走之前有说过什么话吗？”
李婶回忆后摇头说：“要留话也不是对我个婆子说啊，就是走前那段时间人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
“他老是让夫人取钱，然后每次出去个几天又回来拿钱，听夫人当时的口气，好像是去找什么偏方了。”
李婶悲切的拍着大腿，“哪儿有啥偏方啊，大医院都救不了还指望什么！”
尤未未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真相的门，可是究竟怎么打开，她没有思绪。
温宜良的女儿白血病去世和他绑架她们杀害警察有什么关联？
还是如同温婉妈妈一般，疯了吗？
一个疯子又是怎么出资建福利院的？
一连串的问题最后终结在一句话上，温妈妈刚刚说：宜良把你带回来做婉婉！
难道？痛失爱女所以才会建立福利院，把对女儿的爱移交到其他孩子身上？
不对，和念恩的事联系不上。
尤未未凝眉回到餐桌前，手中捏着筷子想事。
“咦？”
温妈妈望着尤未未疑惑了声。
“怎么了？”李婶关切的问道。
疯了的人偏着头，看看尤未未再看看洋娃娃。
“为什么你长大了？为什么婉婉还这么小？”
温妈妈脸色越来越不好，就好像那个洋娃娃长不大是因为尤未未的缘故一般。
她抱着娃娃一步步朝尤未未走过去，眼睛死死盯着她。
一直后退到靠着墙，尤未未按下心底想要调头就跑的念头，脑子极速运转，在她离自己三步距离时开口。
“因为婉婉是天使，小天使都是这么大的。”
疯女人看着洋娃娃问了声：“是吗？”
尤未未赶紧回答：“是啊，难道婉婉不是天使吗？”
话刚说完就被瞪了一眼，女人冷哼一声才说：“我的婉婉是天使，最好看的天使了。”
李婶急忙将人扶回座位上，帮着把洋娃娃抱在怀里。
“你先吃，我喂婉婉。”
“噢。”
温妈妈乖巧的埋头吃饭，借着餐厅灯光，尤未未才看到那微乱的头发早已花白，要经历怎样的痛苦才会让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满头华发？
约摸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简单的往嘴里塞了两口饭，尤未未分心想起程瑾瑜，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于是，那好不容易来的胃口又没了。
呆坐在一旁看着对面的女人乖巧吃饭，从那举止中还能看到年轻时的仪态万千。
她咽下最后一口饭，抽了纸巾擦拭嘴唇，才展开双手要抱娃娃。
“把婉婉给我，我要喂婉婉吃饭。”
李婶没有犹豫，将娃娃放在她座位旁边。
温婉妈妈打量着桌上的菜。
“玉米粒、花椰菜、排骨汤、肉丝、嗯？吃什么呢？”
李婶微笑着跟尤未未解释：“她以前是护士，婉婉的膳食都是她搭配的。”
尤未未点头，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会疯癫了。
一个擅长搭配，懂得养生，直到食材营养均衡的护士，怎么能接受自己女儿得白血病？就算原因真的不在这个上面，也会将一切过错归咎在自己身上。
“我们还是喝汤吧，喝汤好。”说完还转头对着李婶吩咐道：“下次买点枸杞，炖汤放上一小把。”
“好勒。”
这模样，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然而……
排骨汤顺着嘴角又流淌到衣服上，洋娃娃胸前的颜色被汤晕染的很深，黑红黑红的像是开了一朵血花。
“对不起，女儿对不起，是妈妈不好。”
一切又如同之前的模样，李婶接过娃娃。
“那件蓝色的小碎花裙子肯定很衬婉婉。”
温妈妈点头，“婉婉穿那件最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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