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抽身之魂

　　“如意！”看到云兮真面目的那一刻，毓儿情不自禁地喊道，她知道眼前的人是云兮小道士并不是如意，但是他们实在是太像了。

　　在云兮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毓儿倒吸了一口气，熟悉又陌生的漂亮脸蛋，同样的剑眉星目，云兮的眼里却有着和如意不一样的清冷，他微微垂着眼，露出如意不会有的表情，即便是一模一样的五官，却因为那份悠然脱俗的气质一下子将他和如意分辨开。

　　对于云兮的身份，毓儿一直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想，他们的背影是如此相似，她甚至怀疑过他们会不会是孪生兄弟。

　　“你觉得我是谁？”云兮问道，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仿佛他自己都否定了自己的存在一般。

　　“你是云兮啊，灵山的小道士。”毓儿回答，她看着这张和如意一模一样的脸，忽然为自己刚才的失礼感到抱歉，尽管有着一样的脸孔，但是谁都不愿意被叫做另一个人的名字吧。

　　“不是，我根本不是人。”云兮依旧保持着他那冷静的面孔，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情感波动，在没有面具的遮盖下，毓儿第一次看清楚他的模样，明明是和如意毫无差别的脸，她却一点都不会觉得腻，越看越新鲜。

　　“干嘛这么说自己？你虽然有时候有些生人勿进，但顶着一张和如意一样的脸，怎么看都是人呀。”

　　“那如果，我说我是金如意，你信吗？”云兮反问，这么离谱的问题，他却用十分严肃的表情看着毓儿，眼睛紧紧盯着，让毓儿无处可躲。

　　“你明明是云兮，这种时候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云兮的表情无比认真，他原本就是一个认真的人，但此时却多了几分严肃和压抑，这本是他此生都不想触及的话题，他闭上眼，许久才下定决心般和毓儿全盘托出，“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我只是从如意体内抽出的一股魂罢了。”

　　“啊。”毓儿有些惊讶地叫了出来，很快她便觉得自己太失礼而连忙捂住嘴。她倒不是对云兮的存在有所诧异，而是想起了半年前，在那个金家祠堂里，大夫人和他说过的话。

　　“大夫人说，如意没办法练就强大的功法，因为清远道长把他的一半魂抽走了。”

　　“没错，那一半就是我，但是我不过是半个魂，如意才是本尊。”云兮低下头看自己的双手，这半年的时间，他也越发有了少年的模样，手掌也比第一次和毓儿相见时大了许多。但他自己似乎并不承认自己这幅身体，他有些忧伤地继续说道，“师傅用莲藕做了我的身体，给了我和金如意一样的脸孔，可我终究是一个复制品，他才是本尊。我，不过是他不需要的附属品罢了。”

　　“话虽如此，你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见，跟一个完整的人没什么区别。”

　　因为云兮的坦白，曾经缠绕在毓儿心头的许多问题一下子被解开，为什么云兮和如意心有灵犀，为什么大夫人会如此宠爱云兮这个“外人”，因为在大夫人看来，云兮就是如意，或者说，云兮也是她的儿子。

　　“毓儿。”这是云兮难得如此温柔地叫毓儿的名字，他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孩子气，有点像如意，他说，“我是嫉妒过如意，觉得不公平，但我也比任何人在意他的生死，我是他的魂，他死了，我也没有存在的意义。所以，请你相信我，如意现在一定还安全，你和我回灵山，一切从长计议。”

　　毓儿看着云兮的脸说不出话，她能感觉到云兮为自己的存在深深自卑，这是他不愿意触及和分享的真相，今天他能如此坦率地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让毓儿相信他，和他一起回灵山。

　　“云兮……”毓儿有些犹豫，她能理解云兮的用意，以毓儿和胖子飞的能力的确无法找到如意，留在这也不过是自我安慰。她抬起头看着云兮说道，“如意真的没事吗？”

　　“你是否相信我的话？”云兮用一个问句回答毓儿，“我能感觉到，如意现在很伤心很难过，内心痛苦地要燃烧起来一般，但是他没有丝毫恐惧，所以，我想他现在暂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和谷雨共享一个身体一样，和我的经历比起来，你的故事也不算很离谱。”毓儿强打起笑脸，只有相信云兮的话，她才能让自己悬着的这颗心稍微安定一点。

　　毓儿站起身，摸着自己腰间的那块白玉，心里默默祈祷着如意能平安无事，接着她与云兮点头，答应了去灵山的事。

　　之后他们和胖子飞说了去灵山学艺的打算，起初胖子飞和毓儿一样放心不下如意，但半个月的搜寻让他失去了希望，现在除了跟随云兮少爷，他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再去灵山之前，我还想去一个地方。”毓儿深吸一口气，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她可以留恋的人，但在此之前，她还是想去和钉子林里的农家兄弟道别，还有巨魔芋。

　　他们最后一次见农家兄弟，那时他们正在建设避难用的地下室吧，灾难比他们预料的来的早了一些，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躲过一劫？

　　“钉子林离杂都主城区有点距离，应该没事吧。”毓儿在心里反复和自己说不会有事。

　　但事实却不像她预想的那么美，曾经美丽的春天被摧毁，艳丽的花朵被无情踩踏，到处可以看到倒下的树木和动物的残骸，空气里弥漫着压抑昏暗的气息，幸存的几只食毒兽躲在灌木丛里不敢出来。

　　毓儿几乎是跑着去农家的茅草屋，小屋子已经坍塌，农锦的安全室也仅仅做了一半，到处都没有看到农家两兄弟的影子。

　　“他们也遭到袭击了……”毓儿是那么的无力和难受，她原以为这个藏在钉子林的春天能逃过一劫，可看到如今物是人非的景象，她忽然好后悔，当初走的时候应该多和农衣聊聊，少和农锦斗嘴争气。

　　“他们也许逃到别的地方去了。”云兮拉了快倒下的毓儿一把，轻声说道，“我们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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