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偷龙转凤

　　杂都地区广阔，背面靠山，南面临海，陆路水路皆为发达，过往的商客和异域来的旅人数不胜数。这里人员嘈杂，又天高皇帝远，唯有茯神山庄所处的主城区有着个官吏管辖，另有十二个小村落于主地之外，对于江湖人士而言，这也算是个安生立命的悠闲之所。

　　楚毓儿本是一流浪小儿，昏倒在一溪水边上，因长得水灵性子乖巧而被途径此地的柳老爷带回村中给幼女柳元元做丫环。

　　养了六年，因村里男女比例失调，就把这未成年的小丫头嫁给村里的单身汉，哪知道婚事刚定下，男方就滚落山崖生死不明。但因这丫头有点姿色，先后又订了两回亲事，皆是如此。

　　自己带回的丫头克死村中三个壮丁，迫于村民压力不得不火烧妖女，谁知途中杀出个淑芬嫂，妖女没烧成，又多了个扫把星提亲。这苦、这愁却是无处诉说。

　　柳老爷虽然贪财，可这小女儿柳元元是她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柳元元不怕找不到如意郎君，可一旦入了金家怕是有命也无处享啊。转念一想，金家特意上门提亲，如诺拒绝就是不给茯神山庄面子，惹了江湖大邦那他柳家日后又怎能安宁？

　　召集村中长老集思广益，思来想去，最后竟得出个两全其美之意，将楚毓儿代为出嫁，一来应对金家，二来顺利将这妖女送出村。

　　“不好了！老爷，出大事了！”正当柳老爷为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冲进大堂。

　　“吵什么吵！没看到几位长老都在吗？”

　　“老爷，出事啦，小姐把那个妖女给放走了。”

　　“什么！唉，这元元啊！”柳老爷好不容易想到这么一个良策，谁知又闹这一出，急的他直跺脚，“还不找人快去追啊！”

　　“李护卫带人去了。只是、只是……”

　　“畏畏缩缩，有话快说！”

　　“小姐她……小姐她跟着走了。”

　　“什么！”柳老爷只觉自己眼冒金星，两腿一软差点气昏过去。

　　柳家小女儿生的娇美，但因幼时多病靠习武强身健体，这一来也练就了元元男儿般的性格。她与楚毓儿自小相处，情同姐妹，柳老爷此前便怕她闹事将她关在闺房。谁料这元元装病逃出，不仅用蒙汗药迷昏看守楚毓儿的家丁，更带着楚毓儿一同出逃。

　　“等等，”柳老爷忽然叫住家丁，“吩咐护院，带人去后山西边找。”

　　知女莫若父，这柳小姐自小惹祸便爱往后山西面躲藏，柳南村后山西面鲜有人来往，实则却有一条小路通往村外，爬过几座山便是杂都繁区。楚毓儿已惹怒村民，她身弱又已几日滴水未进，想要以这样的身躯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柳南村等于飞蛾扑火。于是，柳元元扶着楚毓儿另走后山西路，两个小女子拨开杂枝乱叶，艰难地踉跄于小路间。西路鲜有人知，因为日久失修更是草木重生路道狭小，往来于众更不易于发现。

　　“来，毓儿，他们没人知道这里，我们先休息一下。”元元扶着奄奄一息的毓儿躲进树洞，顺手从包裹里掏出馒头递到她嘴边。

　　凉透的白面馒头，楚毓儿却如获至宝般抓过馒头狼吞虎咽。未换去红嫁衣的楚毓儿一身污泥，披头散发宛如乞丐，她喘着大气大口吞着，脏乎乎的脸上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个救她出来的女孩。

　　“你慢点吃，来喝口水。”

　　“谢、谢谢。”吃过馒头，毓儿多少恢复些体力，精神上来后人也变的警惕，她稍作犹豫才接过元元的水袋。

　　“傻瓜，我们是好姐妹嘛，我不会让那堆愚民害死你的。”元元点头泰然一笑，绑在发髻的铃铛跟着发出清脆响声。

　　人生有时候常有不公，同为女人，有人被踏入泥粪，而有的却如珠如宝。看着眼前的柳元元，毓儿心里生出几分羡慕，元元眨巴着眼睛环顾四周，她虽为大家闺秀，却十分灵动活泼。一头秀发收拾的干净利落，粉色丝带系着两个银色铃铛装饰于发间，往下看去，瓜子小脸，唇红齿白，凤眼柳叶眉，眉间一点红称得她越发可爱动人。元元虽是侠女心性，可偏好桃花色，一袭粉色罗衫，白色腰带别着桃花装饰。元元一笑，宛如出水芙蓉，纯净可人。

　　和元元相处让人很是轻松自在，只是此时二人藏匿于树洞之中，幽光从洞口透进来，郁郁葱葱的枝叶将她们安全的遮掩起来。只是，时不时从草丛中发出的“飒飒”声令毓儿心生不安。

　　“我可以继续走了。”楚毓儿没时间怨天尤人，心里只希望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我担心他们会追过来。”

　　元元起身轻轻拍去裙尾的泥沙，伸手去拉毓儿胳膊，莞尔一笑：“来，我们走。”

　　想到已爬了小半个山头，两人心中早有些许松懈，元元伸手推开树洞口的枝叶探出头来。就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

　　“爹！”元元脱口而出，这条百分百安全的秘密小路此刻竟布满柳家仆人，柳老爷瞪着双大眼直勾勾盯着她们。

　　希望在一瞬间破碎，楚毓儿没想到自己刚刚吃下的那个馒头竟是为了让她走回那个牢笼去送死。

　　“爹啊，毓儿不是妖女，你别杀她啊！”元元伸开双手拦在毓儿面前哀求道。

　　“不杀了，不杀了。”柳老爷一到女儿面前自然软下心，语气也柔和几分，“不仅不杀，爹还决定收毓儿为义女。”

　　“此话当真？”

　　“自然。而且……”柳老爷继续说道，“而且她明日还要嫁给金家少爷金如意享尽荣华富贵。”

　　一听到金家少爷的名头，刚刚还喜悦万分的元元皱起眉头转身抱紧毓儿：“金如意？茯神山庄那个金如意？他第一个老婆洞房当天就死了，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杀的？你这是让毓儿去送死！”

　　“元元，爹都是为了你好。你别管着丫头了，爹仁至义尽了。”

　　“爹爹，不要让毓儿再嫁人了。”

　　父女两为此争执不休，作为当事人的毓儿却一头雾水，她不知这事何处，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被称作妖女，更不知他们口中的金少爷是何方妖魔鬼怪。她幽幽开口道：“柳老爷，你说的那位金少爷可是很厉害？”

　　“哼。”柳老爷冷笑，“这杂都上下，谁人不敬他茯神山庄金家，让你嫁他，你是占便宜了。”

　　“老爷，你们村里里外外都说我是妖女，说我克男人。”毓儿的眼冰冷如雪，虽为囚徒却毫不示弱，“把我送给那尊贵的少爷，您不怕我克死少爷惹来麻烦？”

　　“你、你！”这话正戳中柳老爷痛处，“你这丫头居然敢顶嘴，告诉你，要么嫁给金少爷，要么烧死！”

　　“我选，嫁人。”毓儿不卑不亢，语气平和。

　　“毓儿，那个金如意嫁不得啊！我们另想办法啊。”元元带着哭腔说道。

　　毓儿无奈一笑，靠近元元耳边低语：“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借我一点你的蒙汗药，还有匕首。”

　　“好，好。”元元不知所措地点头，她有些慌乱，觉得眼前这个楚毓儿与以往不同，是那么沉稳、那么坚硬。她忍不住小声嘟囔，“毓儿，你好像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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