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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盛情难却


  却说经此一战,大凉将士一夜之间士气大振,此时这大凉帅帐之内,众将正在庆贺此次大捷。举杯畅饮间,更是对大将军单可法佩服的五体投地。

  “多亏大将军审时度势,及时发兵,才能大败南泽。”

  “三万骑兵就杀的南泽人丢盔弃甲,望风而逃,南泽的皇帝老儿要气的好几顿饭都吃不下了。”

  “这一仗足足灭了南泽大半个主力,自此,南疆之急便算是缓下来了。”

  “且看那盛气凌人的南泽大皇子如何回去交差。”

  单可法看众将兴致高昂,也只笑着饮了几杯酒,便就出了帐去,余下几人各自饮了几杯,也均是意兴阑珊,纷纷放下了酒杯。

  “我知大将军在恼什么,此次本可将南泽主力灭尽,却半路杀出个贱奴来坏事。”

  “是啊,他还敢拿着弓弩胁迫将军,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现下就被关在帐外的囚车内,莫不如,我们这便去杀了他,为大将军解气?”

  “不可,他以下犯上,自然有军纪处置,我们就此杀了他,岂不是跟他一样,成了目无章法之人。”

  “不错,咱们可不是教坊司里出来的无知之徒,且看这一次,陛下如何饶他?”

  帐外烈日炎炎,韩刍夫自昨夜被羁押之后,便一直在这囚车里困着,一夜不得眠,心中挂念的,唯有南宫熙月的安危。

  一个小卒一手持着长矛一手端着一碗水小跑了过来,兵服尚不合身,脸上稚气也还未退尽。

  此次为支援南疆,兵部将征人的年岁又降了两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随平王远征之时,也才不过十六,不由得莞尔。

  “多谢小哥。”

  “不用谢我,是季将军让我给送来的。”

  “可曾有定王殿下的音信传来?”

  “未曾,不过,大家都在传,这一次将南泽人杀的狠了,他们势必要杀了定王殿下泄愤呢。”

  韩刍夫闻言方才喝了一口水,没有音信便是好事,若要杀了定王泄愤,怎会静悄悄的行事?一口气将水喝完,小卒伸手去接过空碗。

  “你多大了?”

  “到了秋天,就满十五了。”

  “小小年纪就来打仗,你不怕?”

  “不怕,圣上也才十四,不也做我们的君王了吗?”

  韩刍夫看着面前少年人的天真,不禁笑道,“她坐在朝堂之上,自然有千军万马替她卖命,你若战死,能有几人为你伤心?”

  “家中尚有病父和母亲,还有一个小妹,我来充军能拿到军饷,可养活他们。”

  韩刍夫望着那一张脸,心中泛起几分酸涩,动了动嘴角,还是说了句,“若是打起仗了,别往人多的地方去。”

  “嗯,季将军念我年岁小,也只让我做个帐前的小卒,倒无性命之忧。”

  韩刍夫点了点头,催促着他快些离开了。

  大败南泽的捷报很快便传到了王舍城里,群臣自然是对大将军赞不绝口,此次解了南疆之患,大凉数载安宁可待。

  刚刚赶走了鲜卑人,又灭了南泽的大半军力,王舍城中民心正浓,众人都说,当今圣上必定是福泽深厚之人。

  有人欢喜,自然便有人愁。

  南宫莲月听闻弟弟困在敌营不得脱身,日夜哭泣,再听闻韩刍夫成了阶下之囚,更是急得不知所措。

  思来想去,也只有进宫去求当今圣上了,唯望她念在同宗同脉的份上,救他二人性命。

  “陛下,熙月他才十七,且让我去替他为质吧。”

  看着眼前女子哭得妆容都花了,赫羽忙柔声安慰着,“姐姐先别恼,当心急坏了身子,朕已获悉,定王性命无虞。此次南泽兵力大损,料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留下定王为质,无非也就是缓缓心头的耻辱罢了。”

  “若是南泽人恼极,杀了熙月泄愤呢?”

  “此乃愚蠢之极,南泽国君断然不会如此。”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朕如今也是一国之君,为君者不为大局着想,只顾及一念好恶,乃是大忌,高辛氏不会不知这个理。”

  南宫莲月闻言,心头之急稍稍解了,复又想起韩刍夫之事,他此次触怒的人是当朝大将军,圣上的亲舅父,圣上向来都敬他三分,却不知这求情的话该如何说出口。

  “陛下,此次,韩将军罔顾军纪,以下犯上,本该是死...死罪,可否念在他先前有功的份上,饶他一死?”

  韩刍夫此次缘何冒犯了大将军,女君亦知其中曲折,要论说起来,此事确是大将军做的过了些,竟拿堂堂定王作饵,虽知他是为了大局计,百官面前,也是难开口交代的,万幸,定王无碍。

  “姐姐放心,朕不会要了韩将军的命便是。”

  南宫莲月一张俏脸转悲为喜。

  “陛下此话当...当真?”

  赫羽瞧着女子一时欢喜的竟有些语无伦次,暗道这韩将军在她心中的份量竟也不比亲弟弟轻多少呢,若这二人中任何一人有恙,怕是要要了她半条命了。

  “君无戏言,姐姐回府上安心等着便是。”

  话虽如此,南宫莲月回到府上,左等右等,也还是不见南疆将士归来,更无丝毫弟弟的音讯传至,茶不思,饭不想,本就瘦弱的身子又瘦了一圈。

  一日,府门上来了一个驿卒,说是从南疆来的,呈上了一封南宫熙月的家书,南宫莲月匆匆看完,一颗心方才落了地。

  “郡主,殿下可还安好?”

  南宫莲月合上家书嗟叹一声,“一切都好,身家性命无虞,只是,两年之后方可归来。”

  “殿下在南泽为质,南疆免了战事,待两年后归来,满朝文武必定都记得殿下为大凉受下的委屈,再也不敢对我定王府说三道四,看似祸事,实则幸事。”

  南宫莲月苦笑一声,“你倒是会宽慰人。”

  “天佑说的都是实话。”

  “嗯,你跟随着韩将军这么多年,自然知晓审时度势,我信你的话。”

  大凉经历一场大捷之后,大军却并未即可动身北归,而是由大将军单可法亲自坐镇,领着十余万兵马在南疆生生捱过了三伏天。

  南泽人瞧着大凉士气如虹,再也无人在君前进言主战了。

  大皇子高辛晟此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国君的苛责是免不了的,更是饱受群臣们的冷眼相待,整日里闭门谢客。

  南宫熙月作为其带回来的质子,便就住在他府上,二人同是郁郁寡欢,整日里饮酒闲谈,倒成了一对同病相怜的知己。

  三个月后,赶在中秋之际,大将军单可法领着五万亲兵班师回了朝。

  韩刍夫以下犯上,触动了大将军的逆鳞,定王府上下也无不为他暗自唏嘘,去时还是大凉的掌马政令,归时就成了个阶下之囚。

  刚被羁押着回了王舍,便被关进了廷尉司等候审讯,实则也犯不着什么审讯,廷尉司的人都知,只要大将军一句话,此人顷刻间便能身首异处。

  南宫莲月得知,往此处来了好几次,都被拦了下来,污秽之地,确实也不是女子可轻易涉足的,只得打点了好些银子,才让天佑进去匆匆看了一眼。

  都说,进了这里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念及此,又是急火攻心,大病一场。

  “天佑,你说韩将军可没受什么罪吧?”

  “天佑看得真切,韩将军一切都好,就是...就是受了点小伤,无碍的,说起来,将军也是为了救定王殿下才得罪了大将军,陛下不是也没怪罪么?”

  “此次若不是韩将军舍命相救,熙月只怕早已是他乡亡魂了,只是,那毕竟是陛下的亲舅父,我怕他真要治韩将军的罪,陛下也拦他不住的。”

  “郡主,明日便是中秋佳节,宫里头的帖子一早便送来了,酉时过半,陛下要在暖香殿内宴请群臣,更是为大将军接风庆功,趁着龙颜大悦,再开口向陛下求情,未尝不可啊。”

  南宫莲月点了点头,心下便开始琢磨起,届时该如何开这口了。

  天底下这任何一门营生都是要些时候去历练方能做好的,一国之君也不例外。

  好在赫羽年岁尚小,正是博闻强记之时,再加上勤勉克己,是以,虽只登上这帝位半年,于朝堂之事,已有几分澄澈。

  刚刚下朝,女君便被请去内室试穿新衣了。

  皇族的衣物布料尽是由内务府配给的,以往这君主都是男儿之身,倒还好办,如今女君继位,如何能将圣上的衣裳做的既不失威严又有女子的娇俏?却成了内务府一等一的头疼之事。

  “姑姑,我的新衣裳够多了,只朝服就有三套,下了朝我还穿以往的旧衣便是。”

  “这整整半年,陛下又长高了不少,旧日的衣裳哪里合身,再说,那是你做公主时穿的,如今你是一国之君,再穿上难免失了体面。”

  芳琴姑姑让左右的宫人都退了下去,亲自服侍女君更衣。

  少女的身子如雨后的春笋,一天便是一个样儿。

  都说女子二七而天癸至,眼前的少女如今业已到了十四,或一夕之间也就成了个真正的女子了,她却还淘气的很,一下了朝,那肯静静坐在任宫人梳妆打扮,多半是动个不停的。

  “姑姑,你看着我做什么?”

  “陛下好看,多看几眼不成么?”

  赫羽望了一眼铜镜中的小脸,仔细瞧了瞧,说道,“母后像我这般大时,想必更好看。以往每逢到了中秋,母后便要摘许多桂花亲手做成酿给我留着,开春后我若害病吃药,便以此来润口,再苦的汤药都不觉的苦了,如今,已是许久尝不到那个味儿了。”

  “你母亲自小便心灵手巧,跟她一比,姑姑倒是个笨人。”

  “羽儿才笨,父皇病了,想亲手给他煮一碗羹都做不成。”

  “先帝知你一片孝心,不在一碗羹。”

  赫羽垂着一双杏眼,扬了扬嘴角,拿起一把檀木梳。

  “姑姑,今晚要给舅父庆功的,为我梳个百合髻,看着喜庆。”

  酉时刚至,暖香殿内已是歌舞升平,因着近日捷报频频,文武百官不光是上朝更加勤快了,这圣上赐宴,更是来晚一会儿都不行。

  大凉女君坐在高台之上,嘴角含笑,静静听着殿下之人说着当朝大将军的赫赫战功。

  单可法坐在女君之侧,平日里听的溜须拍马之辞也着实太多了,也不多言。

  忽而,一个女子举着一只盛满美酒的琉璃杯来到了面前,神色间甚是惶恐,一双眸子透着几分怯意。

  “大将军征战辛苦,莲月敬将军一杯。”

  单可法自然知道,这定王府的郡主心中所思。

  定王留在南泽已是定局,韩刍夫此时却还在廷尉司里羁押着,生死便在自己一念之间。

  以郡主之尊,为了一介家奴,甘愿低声下气出言求情,倒也不枉费那人忠心护主的一片赤诚。

  只是,正是因为他韩刍夫太过忠心,此人是断断不能再留在定王府的。虽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郡主敬的这杯酒,还是要喝下。

  南宫莲月见单可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暗喜,急忙唤萍儿拿过一只盒子,打开一看,两只两尺余高的人参一左一右排着,通体雪白,实乃罕见之物。

  “大将军,这是从北疆高山上采下的雪参,将军为家国大事操持,劳心劳神,食两只最好不过了。”

  单可法才不管这是什么世间罕见的滋补名品,大手一摆。

  “如此贵重之物,不便收下。”

  南宫莲月一颗心沉了下去,果然还是不会收下的,只是这已然伸出去的手,就这么收了回来,也太过丢了颜面。

  转念一想,如今弟弟在南泽做质子,定王府无权无势,哪里还有颜面二字可言。

  正欲收回雪参,一双小手却搭在了自己腕上,抬头一看,眼前的少女灵动婉转,语笑嫣然。

  “姐姐府上还有这等好东西呢,这雪参都快长成个人形了,当真是少见。”

  “陛下见笑了,北疆天寒,万物都生的慢,能长到这么大的确也不多。”

  赫羽点了点头,转身望着单可法假意嗔怪道,“舅父,郡主送您这样的好东西,您却不收,那只能由朕替您收下了。”

  单可法看着眼前的少女,虽神色欢喜,却无玩笑之意,大致也猜到了她心思。

  想必定王府的郡主也不止一次向她求过情了,女子心肠本就软,何况她自小便是个心善的主儿,再加之,她们终归也是一脉同宗的姐妹,这个人情,她不得不给。

  “陛下既然要臣收下,那臣便收下。”

  “这便是了,舅父为国劳神劳力,受咱们南宫家的人这点恩惠,也是应该的。”

  “臣谢过陛下,谢过郡主。”

  “舅父,此次东来哥哥奉命守城,杀的鲜卑人丢盔卸甲,不但守住了皇城,更扬了我大凉国威,朕正打算好好赏他呢,封赏的诏书已然拟好,不日便就送到大将军府上去了。”

  单可法有三子,最得意的便是这幺儿单东来,自然也有要他继承祖业,守护大凉之意。听闻圣上言辞间嘉奖不似做伪,心中也甚感宽慰。

  “陛下谬赞,东来还鲁莽,倒是陛下,孤身犯险却临危不惧,臣佩服。”

  “舅父又取笑我啦,若不是有韩将军不顾自己性命替我引开鲜卑追兵,我哪还能活到今日,舅父且说,这救命之恩,朕该如何谢韩将军才好?”

  单可法闻言,也只得顺着圣意往下说,“自然是要赏的。”

  “可惜了,这韩将军不守军纪,唐突犯上,朕看这赏赐只得免了,还少不得一通重罚。”

  “陛下,此人本就是教坊司罪奴出身,不守规矩也属寻常,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依臣之见,还是须得打回奴籍,好生学学伺候主子才是。”

  南宫莲月闻言,心头喜极,左右这大将军是松了口了。

  赫羽瞧见女子面上难掩欢喜,心里也不宽慰,甜笑一声,继续开了口。

  “舅父所言有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日前新得了一匹良马,还缺个伺候它的人,韩将军既然精通养马,这差事就交给他罢。”

  单可法须眉一挑。

  “但凭圣意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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