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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恼怒


冯广冯弘兄弟二人,先后表示绝不赞同此议。冯广格外提到,说言者无罪,四弟粗莽无知,请陛下不用理会,诸君不要放在心上,大家付之一笑即可。

    旁边姚昭逮住了话题,很严肃大声道:“回陛下。臣以为,那些将士,追随陛下开基立业,也是想跟着圣主挣取一份个人功名富贵而已。如今陛下刚坐了龙椅,就反过手来杀掉他们,这岂不令人心寒?让万千兵卒们怎么想?以后还有谁再敢掏心掏肺的追随陛下?又会不会让民间觉得奇怪?谣言反而会因此兴起?张泰李桑也是老伙计,真除掉?如果除掉张、李,臣大胆问一句,那堂阳侯当时身先士卒,倡义为先,难道也要治他的罪?臣蒙陛下不弃而视为心腹,故而虽然粗陋,不敢不说出心里话。”

    他扭头盯着冯丕,直愣愣道:“你这是给陛下的圣明抹黑!冯丕,咱们今天不讲私人过节,只论公事。刚才你那番侮辱人的话,已经惹得众怒。还有,你是不是因为张泰和我是多年好友,所以恨屋及乌,才出这个馊点子,想借陛下的手,把张泰杀了,来摆我一刀?”

    冯丕腾得跳将起来,抓起茶盏正要有所动作,近前的冯弘冯节二人眼疾手快,赶紧拖住了他拽着不放。冯丕挣不得,把茶盏往地上一掼,瞪着牛眼指着姚昭破口大骂:“放你娘的臭狗屁!姓姚的,你平素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今天又当着我王兄一直阴阳怪气甚至恶意挑拨,故意曲解我的言语,你这烂心肠的龌龊坏胚,老子跟你没得完!……”

    “冯丕你混账!”

    正闹作一团时,砰的巨响,天王冯跋猛地暴捶面前的桌案,案子上的茶盏杯碟统统被惊得跳起多高。叮叮当当一阵慌张的乱碰之后,横七竖八的歪倒,赶紧都噤住了声。

    “众人拾柴,火焰才高。你把别人看做狗,别人也不会把你当人!我冯跋能有今天,不是我一个人的本事,是大家愿意抬着我跟着我,我是借了众人的力!这亏了不是你做主子,否则谁还敢跟着你做事?刻薄寡恩无情无义不是不可以,但是对所有人永远都刻薄寡恩无情无义,那肯定没有好下场!”

    “大哥,我这,这不也是为你好么。总都不是外人,我觉着不用什么顾忌隐瞒,你又叫大家放开了说,所以我想想是个脓包你就干脆早挤破……”

    冯跋忽地站起,直气得面庞紫中涨红,攥着拳头蹚蹚蹚地来回疾走。

    “当日桃仁离班二贼犯上作乱,朕得报后,紧急调度,只是奈何祸起仓促,终究是慢了半步,结果景宗遇弑。这个事情早有定论,乃是景宗养虎为患,朕戡乱平叛,景宗归天之后,因朝野众推,才不得已摄居君位,事情起源和经过都早已公布天下,没有第二种论调。百名忠勇卫士是去勤王救驾,景宗是不幸命丧奸贼之手。奉了朕的什么密令?又灭的哪门子口?你是要翻案不成?……流言,流言!朕看就是从你这流出来的!只要你闭上臭嘴,就没有什么流言!莫名其妙乱嚼狗屁舌头,你敢是发了疯不成?叔峻先前说他自己什么魂魄附体,那是自我解嘲讲笑话,现在朕看你是当真被恶鬼上了身!”

    这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本就不该提。就提了,也应该是私下独自密奏,而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喇喇的口无遮拦,而且还那般冷酷无情满无所谓样子。这冯丕这哪是什么直率人?这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弱智!冯跋紧咬着满口的牙,气得犹如一匹喷着鼻息的野马。

    “你实话实说吧!你是不是觉得朕不配做君主?或者说你眼里根本没有把朕当做君主!嗯?你说,你是不是想自己来坐这个位置?你自己说!”

    “大哥,这是什么话,这跟谁做君主有什么关系?你要有本事,王位自然坐得稳。真是坐不稳的,也强求不来。现在把这个屎盆子强扣在我头上干什么?”

    “放肆!你这不成器的混账东西!”

    冯跋再忍不住,两步赶过去,甩手一耳光打在冯丕的左面上,冯丕失声怪叫声中,仿佛被打定住了,捂着脸死死地盯着冯跋。

    “……你打我?咱们亲兄弟这么多年,你都没动过我俩指头,现在做了天王,就要打我?你就是这么当大哥的?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真不清楚?”

    “你还认我是大哥?你还当我是天王?打你,朕还能杀你!你说朕是怎么想的?再要这么胡言乱语,朕就能狠下心自断手足!”

    眼见冯跋气愤若狂,在座其余诸人,登时统皆愣怔住,个个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冯丕仰着头,和天王四目相对的看着,片刻,他面色有些微妙,但还是低下了头。

    冯节极度惊骇下已顾不得,忙膝行几步,抱着冯跋的腿,不断叫着求伯父饶恕他父亲。姚昭本能想跳出来再添点油加把火,忽然灵光所至,感觉此时此刻,还是不要再幸灾乐祸的好,见好就收点到为止,再把姿态做足些,才是上策。

    “陛下息怒!”

    姚昭低眉垂眼,连连叩首:“君前失仪,口出无状,臣也有罪。请陛下责罚,千万莫要气坏了龙体,臣万死难赎啊。”

    “没有你的事!”

    冯跋猛地把手一摆,气得呼呼直喘,头晕目眩,脑袋都一阵阵发紧。冯弘忙跳将过来,连搀带扶将快要失控的冯跋勉强按坐着,俯下身子小声的不停劝解,丞相冯广已赶忙是拜伏于地。

    “陛下,四弟自小粗鲁愚笨,方才也是没有过脑子,说了那种混账话。他讲话历来没个好调调,却并不是真的存心冒犯陛下天威。望陛下念在一脉骨血的情分上,好歹宽恕他这次,臣弟定当好生管教于他。”

    冯弘一面扶着冯跋,一面冲着下面的冯丕恨恨道:“老四啊老四,你看看你自己,是不是做臣子、做弟弟、做父亲的正规模样!白活这把年纪,还跟撒尿和泥的毛孩子一样不长脑子,做事做人都做不明白,天天还把自己当做什么了不起。还不滚过来,好好跟王兄赔罪!”

    “老子要你管?你只是凑巧排行老三在我前面,你又不是老子的爹!”

    左面颊火辣辣的疼,冯丕歪倒在地上,手捂着脸又惊又恼。不料大哥怎么突然这样翻脸,还当着众人的面,无端殴打自己。从小到大四十来年了,从来没被兄长们这样对待过,此刻觉得无比羞辱愤恨,但眼见又是大哥又是君主的冯跋确是动了真火,冯丕愤恨羞恼之余,又不由得总有几分心虚惧怕,他目光梭视了两圈,没人理睬他。冯广听他如此顶撞三兄,气得跑过来踢了他两脚,在威望甚重的二兄怒火燃烧般的目光逼视下,冯丕死死剜了眼姚昭,嘟囔咒骂几句,末了只好灰头土脸跪伏下去,低声求告,望陛下饶恕臣弟愚鲁。

    节外生枝的突然一场闹剧般的纷争,在大家七嘴八舌的劝慰声中,也就慢慢平息下去,冯跋虽然愤怒,但不至于当下就真的杀了亲弟。最后冯丕降爵为县公,禁足三月,以示薄惩。冯崇冷眼旁观,冷静分辨,感觉对有些人有些事,又有了新的认识。

    当日龙翔寺会议结束后,众人休憩半日,傍晚时分赶回了龙城各回府邸无话。单说冯崇这边刚转过街角,还没到到的府邸,远远便看见好几人在门前伫立,正踮着脚眺望。冯崇一眼便看出了母亲和二弟的身影,不由高兴起来,就想打马奔上前去,侧眼瞟见父亲还是不紧不慢的控着缰绳,便也只好随在父亲的马后。

    少时到了门前,早有仆役们趋步而来,牵马坠蹬,扶着冯弘等下马。冯崇并及亲兵们也都下马时,一群人都涌上前,恭恭敬敬地拜见家主和少主。冯弘淡淡的点个头,袍袖一拂便进了门,冯崇这才赶忙迎过去,一个面色苍黄带着憔悴形容的中年女人,眼睛里却似乎有盈盈两泓清水似的,闪着柔光正微笑看着他。

    “母亲!我回来了。”

    冯崇几步上前,把住母亲双臂,就拜了下去,母亲冯王氏便赶紧应着,把冯崇拉起来,蜡黄暗淡的面上,泛出几丝红光来。旁边还有个少年,面目清秀和冯崇倒很有几分相似,乃是他一母同胞的二弟冯朗,兄弟俩自小感情极好,便也笑着抱在一起。

    冯王氏身材不高又瘦弱,一生操劳,而今年龄大了,腰背还有些佝偻,就显得面貌憔悴。但她其实本出身乐浪王氏这个当地豪族。西晋建兴元年(313年),晋朝分崩离析,北方大乱,乐浪郡也被高句丽趁机吞并,乐浪王氏族人,有的不得已投附丽族,有的被迫四散,宗门就此衰微。到了冯王氏祖父辈,在雁门定居,但更是与庶民无二,故而冯王氏的出身既算显赫,也算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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