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登楼
魏晋南北朝时期，奴隶的地位却再一次下降。这期间，战争太过频繁，奴隶不可避免的大量产生。法律规定奴隶的地位是‘律比畜产’、‘同于资财’，也就和家禽牲畜一样，不过是主人的私有财产，可以随时买卖随时处置。奴隶只能够和奴隶结婚，生下的孩子也是奴隶。奴隶的主要来源是战争俘虏、农民破产后被迫卖身为奴、抢夺掠卖他人为奴、罪犯为奴等。魏晋南北朝，奴隶的数量一直在不断增加。特别是北朝时期，鲜卑族等异族频繁南下侵略甚至入主中原，将落后的奴隶制大量带入了内地，使得奴隶现象空前增加了。
被男人们如此这般围着观赏亵玩评头论足，像货物般肆意指指点点又挑又选，眼下这几个被俘的女子，皆是吓得不敢吱声，又抑或大多麻木了，只低眉顺眼默然等待着。唯有中间那小女子，又羞臊又悲伤，满面绯红垂下头去，偶尔快速的抬手背揉下眼睛，此外再动也不敢乱动，像待宰的羔羊。
宋灿以目示意，其弟宋炯领会，从坐席上一跃而起，嘿嘿笑着几步过去，不顾那小女子的惊叫躲闪，一下便将她从舞女们中拖了出来。
宋炯明显比兄长宋灿更为粗鲁。他借着酒意，将那小女子屁股狠狠拍了几下，在其慌乱惊叫中放声狂笑，淫亵之意溢于言表。
“舍弟一贯粗鲁，上不得大场面，君候见谅。不过边地寒荒，没有酒肉不足以饱腹，没有女人则难以度过漫漫寒夜。多少年来都是这样，对这些蛮子，也毋须讲什么礼节，就是要粗，要野！要想法子在肉体和精神上都征服她们！”
宋灿起身笑道：“这个奚人小娘，也就才十五六岁，这个模样这个身段，要什么有什么，也是个可人儿，虽然比不得都城青楼大院里的红娘子，但野菜也能图个鲜嫩，君候今晚可以尽兴取暖。”
冯崇不置可否，道声：“天气寒冷，彼辈如此单薄，恐易致病，届时若导致疫病传染，终是麻烦。便每人暂赏厚袄一件，皮靴一双御寒。”
宋炯应了一声，却不行动。冯崇又提醒了一遍，宋炯只拿眼睛望着他兄长宋灿。宋灿把头点点，高声道：“这是君候怜悯你们，格外开恩，不然便冻死了也是等闲！”
宋炯这才朝着冯崇拱拱手，出去安排置办去了。冯崇往后一靠，若有所思，眯起了眼睛看。宋灿对外招呼，便另有婢女进来，将那不知所措的小女子带出沐浴更衣，准备送到冯崇寝舍去。宋灿又叫李植也点一个，李植摆手说不用不用，宋灿道他毕竟年轻，局促羞涩大庭广众之下放不开，便哈哈大笑着指了个胸脯最大的姑娘，也叫人先带去洗浴后送去李植房间。剩下的当场由着众人挑选，几位老夫子这时一跃而起，纷争矫健之姿竟不输年轻人，惹得席间一阵喧嚣。
用罢酒宴，众人兴致不减。冯崇便说登城楼远望，众人自然相随。一行人边走边谈，权当消食，便行至北城门。宋灿从怀中掏出张纸，奉上给冯崇，做闲谈道：“君候莅临本城，这内外防务事宜，更是重中之重。属下拟了一份名单，都是些在本城任职年久、经验丰富的老人，充作各级官吏或军官，还望君候批阅。”
冯崇抬手结果，扫眼处时，名单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名，自然一个都不认得。冯崇心中波动，面上却笑道：“方才欢饮，意犹未尽，且本候毕竟鲸吞豪饮如斯，脑子嘛还是有些混沌的。眼下先不谈这个，呵呵。”
宋灿面色如常，便收回了那纸重揣进怀中，恭敬的连连称是。众人便随冯崇拾阶而上，立于城墙后朝北看去，正当日暮时分，北风大作，冻云低垂，鹅毛大雪夹着如粉如沙的雪粒子，扑面而来，慑人心魄，迷人双眼，密密层层的。雪纱如雾笼着山林老木，在一片苍凉的白中，天连着地，地连着天，什么都难看清了。
“乾坤寥落半生浮，怀幽寂寂慢倚楼。
千林木叶经霜日，万里风烟已过秋。
朔风吹沙天际吼，雪花纷纷大如手。
青山须臾头尽白，平地顷刻盈尺厚。
寒凝毡帐貂裘薄，素色皑皑四野收。
胡马振鬃望北嘶，南客拔剑斩敌酋。
衰草斜阳关塞远，残山剩水古今休。
回望龙城何许在，雁声过处暮云稠。”
忍不住一首诗缓吟慢诵而出，胸中似乎也清透了不少。众人一下子听得发怔，半晌忍不住大声惊呼起来，纷纷交头接耳，几个老学究摇头晃脑忍不住玩味起来。卢横在人群中直眨巴眼睛，直溜溜望着冯崇，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表情很有些复杂。
李植站出来大声赞道：“属下乃是武夫，并不十分精通文墨之道。但听得君候这首诗，寄情于景，述景生情，浑厚质朴又大气磅礴。满篇说不出的苍凉气概，实在是，实在是打动人心。”
宋灿总是笑眯眯的眼睛不由瞪得溜圆，惊叹道：“李将军所言甚是。君候此诗可谓绝，绝绝！下官虽然鄙薄，但从前在家父督导下，也曾读得几本书。君候这番咏雪的长诗，文体工整，意境苍茫，心生孤寂之感喟。但是闻苍茫语中，其实又有几分不屈和豪迈之意，更使人感慨振奋。君候随口吟出，真乃文武兼资，下官敬服！”
冯崇惭愧的笑了笑，踮起脚深深凝望北方模糊的地平线处。宋炯在旁拍着胸脯道：“君候放心，这样大的雪，奚人都缩在帐篷里，是不会来的。不过他们物资储备不多，人吃马嚼的，没多久就要消耗殆尽，到那时候才会趁着天晴日南下劫掠一番。要下官说啊，这风雪若是连着下个十几二十天那更好，饿死那帮野人，嘿嘿。”
“北疆时常多风雪，环境气候恶劣。奚人缺衣少食，难以为继，只好靠着抢劫度日。契丹人在东方，却能动辄攻击扶余、高句丽、库莫奚，还有我国边境。所以契丹人的小日子，比奚人过得不知滋润多少倍。一个是能抢到吃穿用度就算心满意足的破落户，一个是明火执仗想夺你全部家当的强盗，还是有区别的。”
冯崇双手撑着坚冰般的墙砖，瞥了眼宋灿，默然良久，方才哈着白气徐徐道：“以本候之意，其实契丹如恶狼，奚族似野犬。虽然都咬人，但本性却有差异。恶狼则必须除之，野犬却终能驯化。我们对北方这两位邻居，也不可同等对待，不能完全一竿子都打死啊。”
“本候粗略构想，若是能一战重创奚人，使其对我由轻忽而到敬畏恐惧。届时再趁机好言安抚，或者有合适时机开通有限的边市，这样我料多半可以牢牢羁绊住库莫奚，使他免为我边患，甚至还能为我所用，岂不最好？”
冯崇扭转头来，朝着大家说道。众人彼此望望，宋灿已摇着头道：“打是要照死里打的。跟这些个蛮夷，还讲什么恩威并施？就是打死才算完事！至于国家跟他开边市，也绝不可行。届时就怕盗贼间谍云集，开展各种破坏，反而使得边境不宁，那时悔之晚矣！下官之意，契丹人不用说，就对奚人，也不要和解，就是打他，以战养战，最好不过。”
冯崇看了他几眼，没有再答话，转头望向远方，若有所思。极目远眺处，那寒冷鄙陋的莽莽荒原方向，就是曾被石赵、被宇文部、被慕容燕、被拓跋魏、甚至被同宗同源的契丹人等各种打压攻击过的奚族人，难能可贵的仅存家园。
待回到城内寝舍住处时，天已快擦黑了。冯崇推门而入时，屋内竟然有个人坐着不动，见他进来，那人也惊得跳起，反过来把冯崇吓了一跳，两人一时大眼瞪小眼，都愣住了。
正要喝问时，冯崇适应了屋内的灯烛亮度，看清了原来就是此前宴会时那个舞阵中间最年幼的女子。他愕然片刻，想起来了是宋灿说过，将此女送来服侍他，给他侍寝伴席的。
冯崇反手关上门。那女子立刻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两手挡在身前紧紧的捏着衣角，张着两个溜圆的眼珠子，很不安的直直望着。
冯崇径直走到床边，坐下脱鞋子。那女子瞧着也机灵，见状便就出门去，不多时端进来一大盆热水，随后犹豫片刻，便默默上前来，俯下身替冯崇脱去另只厚重的牛皮大靴，褪去布袜，给他盥洗双脚。
冯崇无言，也随她摆弄。两人离得近了，一阵幽幽的淡香轻轻的飘过来，应是已沐浴更衣过了，整个人就显得很清新脱俗。冯崇细细观瞧，见那女子身姿袅娜，曲线优美。卸去妆容的面庞果然很是清丽，只不过脸色黯淡带着些黄黄的，显然此前的生活并不好过。两撇黛眉之下，偶或抬起的两只黑白分明的杏子眼里，像蓄满了两汪水似的晶莹。鼻梁挺立，涂着鲜红口脂的一张纤巧秀唇，此刻抿得紧紧的，表现出了主人的紧张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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