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弱者的嘶鸣。66
“是是是！妈说错话了！你们母子的深情妈不会描述！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见李芳眉眼间的怒火分毫不散。李母竟当着李芳面浮夸的抽起自己嘴巴来，约莫抽了三四个，李芳也只在一旁冷眼旁观。
李母停下手里的动作，又前去想要捏住李芳的手。这是这一次，李芳打开双手提前举在胸前，示意李母不可靠近。
李母见势，炙热之泪止不住的顺着眼角阡陌纵横的褶皱大肆滚落。哭了半晌，李芳仍旧站在那里无动于衷，穷途末路的李母伴着苦笑自嘲起来
“哎！年轻的时候，我一个女人拉扯你们两姊妹，日子太苦磨了太多心神。
如今到了这半之脚踏进棺材的年纪，也越发痴呆起来。说话做事都没个分寸，惹你生气了！都是妈的错，只想着做你母亲就是要疼惜你，想不到你做浩浩母亲也想要疼惜他。
瞒着你的主意是妈出的，你弟弟也只是被我骂的不敢反驳，无奈符合我的。
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怨，那你就恨妈老糊涂了吧！闺女！
千万别去计较你弟弟分毫。我要一死，他不只是你唯一的姊妹，也是浩浩唯一的舅舅了啊！
你们娘两本就命苦，现在为他多担待些，等你年纪大了扛不动了，你弟弟也好再为你多担待啊！”
“妈！可是我回来之前李涛就给你打过电话说我把车钥匙拿走了是么？”
“没有！没有啊！”
李母衣衫陈旧，面像质朴。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世人并不留心多加揣测，只觉得她连说话的标点符号都带着真切和朴实。
唯独李芳，带着被三昧真火几乎快要冶炼成粉末的坚强，练就出这双火眼精睛。只哀叹菩萨没让她做成石猴，天为父地为母。
却生生投在了她的命盘之中，呼着她生养之恩重于天的气，淌着她慈母之忧厚于地的血。
也只有眼睁睁看她披起世人讴歌颂赞的华丽外衣，一点一点的焚烧烹食自己的身心，无力反抗亦无能为力。
李芳想哭，想和她一起大哭一场。可这又算什么呢？
“算了，你说你没打就没打吧！我拿来只是借用，不会就这么带走。
而且你也不要担心，只要浩浩今后好的，我一定会按你的吩咐多加担待他。”
李母听完也没再多说什么，只低下头用手悄悄抹起眼泪。李芳觉得眼前人事实在不堪入目，随意说了两句道安的话后就扔她在那里自己走开了。
“那是她的宝贝。”
“什么？”
李芳回到病房时，见孙浩眼睛直盯着屏幕几乎都不眨眼，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走进，孙浩冷冷说道
“那些证件。她看的比命还重。她带到这来，是觉得这么久日子不在家防着贼。她今天带走，是觉得不在她眼前她心慌防着你。
她肯定不是防着我，因为我就是想去拿也动不了。”
“你这孩子，一天胡说些什么呢。”
李芳一边为浩浩摇下病床，一边故作轻松笑道
“你妈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也不和我说说你的生活，尽说这些人小鬼大的话，怎么？现在流行帅的深沉了是不？
她毕竟是你外婆是我们长辈，你可再别这样说她了，对谁都别说，知道了么？”
“知道了。”
李芳随即去了卫生间洗漱自己，回来时浩浩已经将手机放在枕头下，闭上了眼睛，呼吸的平稳安静。
“这孩子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李芳正纳闷之时，身后响起了浩浩空洞的声音
“关灯吧！睡觉了！”
“嗯！我正要关呢！”
已是两夜未眠，李芳躺在陪护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月色朦胧阴寒，李芳透过微弱月光时不时翻身查看浩浩的衣被。
李芳看了看时间，凌晨12点30分。
“妈！你睡不着么？”
李芳看见月色下，孙浩缓慢睁开了他深邃透亮的黑色眼眸，像两个硕大无比的无底深渊，让人畏惧也让人向往。
“额……你怎么还没睡。”
“你翻来翻去我怎么睡？”
“对不起对不起，我注意点，你快睡吧！”
看着浩浩闭上眼睛，李芳连呼吸都在憋着不敢肆意，生怕发出半分声响。
二人无声良久，李芳觉得自己若是得不出孙浩的答案今晚又怕是无眠一夜，那明日又何来心气替他讨伐？
“浩浩，你……睡着了么？”
孙浩虽闭着眼睛，说话里铿锵有力的气场足以见的他也是毫无睡意。
“没有，你说。”
“那个……你长这么大，妈妈陪伴在你身边的时间屈指可数。如果这次我在，也许……浩浩，你恨妈妈么？”
“不恨。你守护我，也只有守一时。你守不了我一生。
离别这种东西，只是取决于时间的绝对事件。不论你面不对面对，它都一定会到来。
我懂，不知道你懂不懂。可惜外婆不懂，舅舅也不懂。”
眼泪从眼角淌进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白色枕头里，李芳连擦都不敢抬手擦，生怕惊动了浩浩，不愿他睁眼又见自己母亲在哭泣。她强忍了心间剧痛，轻松笑道
“你这孩子啊！不学小大人说话你心里憋的慌是不是啊！你这会这个学究模样，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和我去欢乐谷坐海盗船时，被吓的涕沫横飞的瓜怂模样了么？哈哈哈”
“我睡了。晚安，妈。”
“嗯。晚安，孩子。”
李芳心痛神痴，又那般静谧无音。
她难以明确浩浩是否也同样睁开了自己这双眼睛，更不知他这十年的具体经历究竟是如何的疼痛？才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活得这般孤独坚强。
浩浩的确像自己。但这到底是福气？还是孽报？又有谁道得全这其中利与弊？
李芳看着浩浩放在被子外的手，她很想伸过护栏拉住他，可又怕惊扰了他。只是悔恨自己为何怯弱不一直握紧他的手？若是握了，他就一定不会掉下这万丈深渊。
两日疲惫，哭了数场。李芳在迷糊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却睡的格外香甜，因为她在梦里回到那日和孙浩在欢乐谷游玩时灿烂而憧憬的心情。
梦外的她和梦里的她嘴角是一样的弧度，一样的快乐。
强势聪明爱恨分明的她不是不知如何击溃李涛和李母。
而是她不敢，不敢把他们逼至墙角。
照顾残疾的浩浩，相比起寻得一个完美保姆，李母一定是更为贴心，更何况和他们同浩浩的感情前提才是最为精贵的。
她也很明确的告诉了李母，彼此二人手里都紧握着对方爱子的未来，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她不得不服弱，选择成全李涛。
再是精雕细琢的强大，在残忍的现实生活面前都是这般脆弱渺小，被无情碾压。
只是这苦海无边里，真又有几人被神佛所渡，得了那颗真正强大的金刚不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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