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算若遗策

　　“是二师兄！”白翼听出声音，与万青说。于是两人快步往回走，白翼大伤初愈，走不快，但还是尽力的往回赶。没走几步，就迎面遇到了边遥。边遥一脸慌张道：“小师弟被长生殿来人带走了，说他与偷火种的事情有关。”白翼瞬间脸一下子煞白，心里转换了一万个想法——偷火种的事情败露了？边遥道：“师父已经去长生殿了，咱们也赶紧过去，边走边说！”

　　边遥搀着白翼快步走着，万青却跟在后面。边遥道：“六师弟你这几天昏过去了恐怕不知道，比武大会结束那一天掌门就在全门派前宣布，有人偷盗了炼丹房的双生火阴阳两火，有知道情况的快速上报，可以获得奖励或者免除处罚。我们这小师弟向来调皮，也不一定会搞出什么恶作剧来，今日之事，就算师父在其中作保，恐怕也免不了处罚…”

　　白翼的头上流出豆大的汗珠来，阴阳两火？自己明明只偷了阳火而已，为什么阴阳两火会同时失窃？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故布疑阵，在比武前夜闹出了大动静，并且在那天一步也没有离开房间，这件事为何能追查到小师弟身上。而且问题并不是出在自己身上，否则被抓去的就是自己了，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这件事准备的时候，白翼最害怕的就是把左羽牵扯进来，没想到一语成箴，最坏的情况发生。现在能做的只有去到长生殿了解情况，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

　　几人快步走上阶梯来到长生殿的大殿里，只见通玄、郝乐安和左正谊三人站在内堂牌匾下，左正谊面沉如水，郝乐安也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只有通玄面上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两样。阶梯下左羽静静地站着，有长生殿的两名弟子在旁。在左边远一点的地方，陆成虎和师娘苏韵锦竟然早早的站在那里了。

　　白翼等几人正在大殿门口不知所措的时候，通虚、清风和风安三脉首座不知从哪里快速来到，进入到大殿之中，与先来的三脉首座站在了一起。

　　“掌门师兄，关于郝师兄火种被盗的事有了进展？”风安问道。

　　“今日的确有一些进展，但涉及的弟子较为特殊，且事项没有定论，所以请各位师弟来做个评判。”说道“特殊”两个字的时候，左正谊的面上一抽。几位首座看到台下站着的左羽，心里也多少有了个猜测，于是纷纷请通玄主持讨论。

　　“这样吧，既然万青和守静堂的几个弟子都来了，也就在大殿中旁听，以便做个见证。首先请郝师弟介绍一下火种丢失的情况吧。”

　　于是郝乐安将比武前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另外几个不知道此事的首座啧啧称奇，不知道什么人竟想到这么一个调虎离山的法子，将双生火全部偷走。并且那个连郝乐安都没有看出来的分身法术更是奇之又齐。

　　“此事却有一个疑点，在作案的时候青浦听到声响，看到阳火已经失窃，几人同时出外追击，却中了调虎离山的计策，阴火也同时失窃，这未免也太麻烦了一些。能想到声东击西的绝不是头脑简单的人，而炼丹房原本就没有特意看管双生火，悄悄同时偷走恐怕不是难事，为何要大张旗鼓的在炼丹房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事儿？”通玄道。

　　“师兄是说，此事局中有局，火种说不定早就已经失窃了，只是做一番表演来让我们误解。”通虚接话道。

　　白翼和左羽汗毛直立，两人以为完美无缺的计策仅仅在数句话之间就被轻轻松松分析了出来，虽然两人并未偷盗阴火，但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

　　“我判断偷火的必定是我派门人。然后大家也知道，我们在比武结束的那天宣告全门派，如果有知道双生火行踪或者看到过双生火的人需要尽快上报，知情上报者有奖，知情不报者必罚。这一条宣告本来是为了敲山震虎，看会不会有人露出马脚，没想到却带来了一个意外收获。陆成虎，你来说说吧！”

　　只见五师兄陆成虎畏畏缩缩的走到大殿中央，道：“我…我在炼丹房之外看到过双生火。”他此话一出，白翼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这懦弱的五师兄把他在数月前左羽伙同他去偷盗双生火的事交代了，但那次左羽实际上是把火种还回去了，两人就忽略了那一次的事。

　　“是小师弟给我看的…他因为好奇，一直想看看双生火，就缠着我给他做了个透视镜。小师弟后来把双生火拿出来玩了一段时间就还了回去，各位师长也知道小师弟他喜欢恶作剧，从来没有坏心，希望掌门、各位首座念在我们年少无知…念在…宽恕…”陆成虎啰啰嗦嗦又战战兢兢的说个没完，通玄打断了他，让他回到一边，又叫左羽说话。

　　左羽听完陆成虎的言语之后，心中大定，于是老老实实的把之前偷出双生火来玩耍的事情讲了出来，他言语清晰、绘声绘色，听得众位首座都开始点头。

　　“掌门师兄，我看左羽只是一时间调皮，偷盗火种之事应该不是他做的。”竟然是郝乐安先开口说道。

　　“如今看来确实没有其他证据，但就光这件事也是偷盗之事啊，如果我灵缈仙宫的宝物谁都能拿去借用几天，那成何体统？”

　　“师兄说的有理，此事确实也该罚。”通虚道。

　　“此事证据确凿，全凭师兄发落。”左正谊黑着脸道。

　　“祖制有云，偷盗者逐出师门，永不许回山。”通玄顿了一下，只见众人都在等着他的下一句话，“但念在左羽造成的危害不严重，也是孩童玩性，罚他在山顶思过崖面壁十年即可。”

　　“十年？”大家忍不住叫出声来。白翼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他没想到这件事的后果这么严重。

　　“掌门师兄，你要把我儿子关上十年？这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你是逼我母子二人便离开灵缈，各寻死生吗？”苏韵锦一时气极，脱口叫到。

　　“韵锦！休得无礼！”左正谊低声喝到。

　　“师兄，这般责罚是否太过于严苛了？”竟然是通虚帮着左羽说话，其他几脉首座也纷纷赞同。左羽自小在灵缈峰上长大，聪慧可爱，各脉首座都十分喜欢。

　　“众位师弟，我灵缈法度便如此不值一提吗？并且思过崖乃是祖师悟道之地，左羽心性浮躁，在那里修炼对他来说必定使他修为大增。”通玄见众人还要说话，肃然道，“众人不必再说，我意已决。左羽，你可认罚？”

　　左羽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要被罚面壁十年，脸色煞白，只好无助的望向左正谊。左正谊却道：“师兄此罚虽重，但毕竟是师弟我教子无方，我无话可说，只能为左羽认罚。只求师兄同罚于我，以儆效尤。”

　　“左师弟莫要说气话，今日之事，尚有转机。”通玄道，“如果左羽知道这火是谁最终偷走了，或者跟谁说过偷火种的方法。今日交代出来，戴罪立功，此罚可免。”

　　白翼心头一个响雷，通玄这句话就像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左羽没有多少的犹豫，便跪下道：“此事弟子真的不知，弟子愿意受罚。”

　　忽的白翼的鼻子一酸，眼泪充满了眼眶，自己的小师弟啊！白翼从人群中走来出来，孱弱的身体却迈着坚定的步伐。“六师弟，你干嘛？”边遥想要拉住身边的白翼，白翼回头，脸上似乎还有泪珠，笑道：“二师兄，小师弟在山顶呆十个月，按他的脾气，不得憋死啊。”

　　白翼对着大殿高声叫道：“掌门、师父、各位首座，双生火是我偷的！”

　　在场的众人瞳孔同时缩小，都讶然的说不出话，左羽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白翼。于是白翼将自己如何偷盗双生火，如何故布疑阵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只是把其中的左羽全部删掉了，又把《烈焰炼体术》说为了一种下山时无意中得到的仙族秘术。白翼表演整个创造分身的过程，并且让分身化为火焰飘飞，引起一片惊叹。白翼跪倒在地，磕头道：

　　“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与小师弟并无半点关系，请各位师长明察秋毫！”

　　左羽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一直用眼睛紧紧的盯着白翼，白翼对着他笑了笑。通玄道：“那么偷盗之事全是你所为啦？”

　　“是的。”

　　“如此看来，你欺上瞒下，武力盗取，情节严重，应当废除全部法力，赶下山去，以儆效尤！左羽确实是不知情，那么罚他禁闭一个月即可。”

　　“谢掌门成全！”白翼重重的磕头，磕得地板一声震响。

　　“不是，不是，，，这样…”左羽在一旁涕泗横流，一向能言善辩的他竟然连话都说得含混不清。白翼趴在地上直视左羽，那眼神仿佛在说，“不要让我的付出毁于一旦！”左羽疯狂的抓着自己的头，痛苦无比。

　　“掌门师伯，六师弟虽然是师父的关门的弟子，但平时都是我在教导，如此是我教导无方，请掌门赐同罪！”边遥跪倒在地，高声说道。

　　“掌门师伯，我也请求同罪！”陆成虎一脸悔恨痛苦的样子，跪倒在地。

　　“掌门，白翼是磊落之人，请掌门三思！”竟然是万青跪倒在地。

　　苏韵锦也拜倒开口求饶。左正谊道：“掌门师兄，我左正谊从未求过你任何一件事，今日向您求这件事，希望您能稍微减轻处罚，师弟谢过了！”说完便要俯首拜倒，通玄连忙把他拉住。

　　“唉，如此看来，这白翼也并非大恶之徒。这样吧，罚他不废法力，逐出山门，永远不许上山，即刻执行，不许有片刻逗留！”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白翼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如果废了法力被丢在外面，恐怕多半是凶多吉少，现在反而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众位请回吧。”通玄跟大殿上的众人说，又转向白翼，“你跟我来，为了以儆效尤，我亲自执行此罚。”

　　于是白翼跟着通玄走进黑暗，他在黑暗中回头，看到师父、师娘、二师兄、五师兄、小师弟还有万青，不知道下一次见到他们会是什么时候。还有自己刚刚答应万青的要参加下次比武大会，恐怕要食言了。

　　左羽说，就在这一天，是他痛苦的起点，即使再次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白翼之后，也永远不能忘记。他说他归根结底只算漏了一件事，他算漏了自己也偷过火，但是一步错，步步错，他又算漏了自己曾给陆成虎看过，又算漏了陆成虎会不堪压力去告发他，又算漏了白翼会奋不顾身的救护自己，本来自以为天衣无缝，声东击西，竟然将一切引向了最坏的结果。当时的他自恃聪明，实则愚蠢无比。他说在那一天他长大了，他终于知道了不够聪明会给自己带来多么久远的痛苦。他说，从那天开始，他再也不会算漏任何一件事情，只要有他在，最坏的那个选项就永远不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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