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人从山上来
寂静清冷的夜，有人站在山巅看月亮。
那人一身黑衣，容颜俊美，双手负在身后，任由山风吹起自己的衣角。
一股磅礴的神识笼罩整个连家，继而整个雪都。
数道分庭抗礼的强大神识在雪都中惊起，其中两道来自皇城！
好在这股神识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是隐于云雨后的蛟龙，偶露峥嵘！
只有一道淡淡的声音透过神识传出。
“老夫，连城璧！”
数道分庭抗礼的神识听到连城璧的名字之后，沉默了片刻，也缓缓散去，唯有皇城中传来一声阴柔的冷哼，化作一道冷芒，激射向山巅的黑衣青年。
那黑衣青年微微抬起双眼，漆黑的眸子化作两只蜈蚣缓缓转动，便将那一道神识冷芒化作无形。
这是来自皇城的警告。
皇室威严，不容侵犯！
皇宫大内之中，一个身穿雪色衮龙袍的中年男子手执白子，正在和一名年轻士子对弈。
身后，有一名老态龙钟身着雪白蟒袍的大太监伺候着。
棋盘之上黑白二色纵横交错，眼看着白子的大龙就要被黑子屠掉，那中年男子突然哈哈两声，说道：“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王瑾，上一碗莲子羹。恩，给小林师傅也上一碗。”
那身穿雪白蟒袍的大太监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知道自己的皇帝陛下又要耍赖了，于是微微躬身答应一声后，又轻声说道：“陛下，已经二更天了。明日还有大朝会。”
“哦？”皇帝陛下果然露出惊诧的神色，说道：“已经这么晚了么？可朕和小林师傅这盘棋还没下完呢。”
说着看向那小林师傅。
那小林师傅身形单薄，未着官袍，只穿了一件宝蓝色的儒衫直缀，面容中正平和，闻言微笑道：“陛下龙体要紧，还应早些休息。这盘棋，日后陛下有闲时再继续好了。”
皇帝陛下闻言赶紧就坡下驴，点头道：“小林师傅说得对。既然如此，那小林师傅便陪朕吃一碗莲子羹，朕还要向你多多请教。”
“陛下言重了。”小林师傅微微颔首道。
少顷，那大太监王瑾带着两个小太监从门外进来，两个小太监分别拎着一个红木食盒，跪拜之后，从里面分别拿出了一碗莲子羹，和几碟配食的小菜。
那王瑾须发皆白，脸上带着弥勒佛般的微笑，躬身道：“请陛下用膳。”
“小林师傅，不要拘谨，请，看看朕这莲子羹和上国味道有什么不同。”皇帝陛下说着夹了一块儿酱瓜，就着吃了一口莲子羹。
那小林师傅谢过，也尝了一口莲子羹。
“唔，这是用雪莲子熬得吧？温润中多了一丝清凉。”那小林师傅道。
皇帝陛下竖起大拇指，哈哈笑道：“小林师傅高见。正是大雪山的雪莲子，小林师傅若是喜欢，走的时候便带一些回去。也给许师带上一些，唉，可惜朕天资不足，只能跟在许师身边三年，却无缘拜入门下。”
听到皇帝陛下提起自己的师父，小林连忙坐直身体以示尊敬，待皇帝陛下感慨完才说道：“陛下身负兆民，百十年来尊儒信儒用儒，许师在罗国也有所耳闻。许师尝说，不拘陛下在哪，只要能对儒道做到尊信用，便算是许师的半个弟子了。”
皇帝陛下闻言肃然起敬，两人又说了些没有什么滋味儿的废话，便散了。
夜里的风很冷，凛冽如刀，可皇帝却毫不在意。
他双手背在身后，站在皇城内最高的攀星楼上，八十里雪都尽在眼下。
“小林师傅的话，你怎么看？”皇帝幽幽开口道。
身后慈眉善目的老太监王瑾躬身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可儒道不能长生！”皇帝声音冷硬。
王瑾垂首不语。
皇帝右手搭在身前栏杆之上，又问道：“连城璧晚上抽什么风？”
“他说最近月亮大了很多，也亮了很多。”王瑾道。
皇帝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确实比往常大了一些的月亮，说道：“那又如何？”
王瑾总不能说陛下您境界不够，感受不到每晚天地间突然增加的月华，只有到了星海境才能感受得到。所以王瑾只是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最近夜间天地中的月华确实比往常浓郁了一些。”
“那就用点心思，不要出问题。”皇帝道。
“是。”王瑾垂首答应，心中却道这可从何查起。
“不过皇室威严不可轻侮！”皇帝突然又道。
“奴婢已经警告过他了。”王瑾道。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一眼连家的方向，转身下了攀星楼。
王瑾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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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园之中，连城贪婪地吸收着月华，整个人的气息愈发地内敛。
废园上空的空气有些褶皱和模糊，似乎有一层无形的隔阂阻断了他人对废园的窥测。
“山下还是不安全，是时候进山了，否则三月之后就要露馅了。”连城仿佛是低声自语，又仿佛是对他人诉说。
良久，那倒带着浓重的岁月沧桑之感的声音才缓缓响起：“还不到时候。”
“你究竟在等什么？”连城追问。
“等他，求我！”
“等他，主动肩负起我族的责任！”
那沧桑的声音缓缓道。
“他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怎么求你？”连城问道。
“不急...也急不得...”
“哼！装神弄鬼！”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幽幽道：“小猴崽子，跟杂家说话，还是客气一些。”
连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竟然看破了自己的神魂本体！！！
“杂家于你并无恶意，你我只是各取所需而已。”那声音又道。
连城深深地吐出胸中一口浊气，不再理会那道声音。
天地之间，仿佛有一声桀桀怪笑。
天，亮了。
有一人从山上，缓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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