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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公主设计嫁薛绍


第二天,师徒四人收拾妥当,驭鹤西去,一个多时辰,就到了渭水之滨的长安。

长安地处关中平原,三面环山,东临黄河,东有函谷关和武关,西有散关,北有萧关,地形封闭,易守难攻,是名不虚传的关中帝王州。

秦川大地,沃野千里,山河壮阔、卉物滋阜。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更有渭河、泾河、洛河、灞河、沣河、浐河、洨河、灵诏河八条圣水,忠诚地守护着长安城。

他们降落在长安明德门外,步行入城。

长安城方方正正,分为宫城、皇城和外郭城三个部分。

宫城是宫殿区,坐落着两座皇家宫殿。皇城是大唐中央官署所在地,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秘书省、御史台等机要部门都集中在这里办公。

外郭城占地最广阔,划分为一百零八个坊,以朱雀门大街为界,东边为左街区万年县,西边为右街区长安县。分别管辖五十四坊和五十五坊。城内遍布民宅、府邸、道观和寺院,居住着近百万百姓、僧侣和各国的学者、使节、客商。

长安正笼罩在落日余晖里,朱霞如锦,云随风流,一弯淡淡的新月初上黄昏。遥远的天际,几只飞鸟正翱翔在夕阳之西,一会儿便淡出视线,不见了踪影。

师徒四人随着人流步入城门。

华灯初上,八街九陌,商肆林立。各色装扮的唐人、胡人交错其间,掎裳连袂。回望处,红飞翠舞、锦绣成堆。天色愈暗,灯火愈辉煌明亮,人群愈挨山塞海。

一路上,不少艺人正在当街卖艺,舞狮、盘鼓、高跷、旱船,唢呐声、鼓乐声和喝彩声彼此起伏,热闹非凡。他们走走看看,目不暇接。

“今夜长安不同以往,一定有大事发生!”澄怀手指前方,“师父,您看,朱雀大街两侧,羽林禁军沿街列队而立,人手一支火燎,一路熊熊燃烧,火光冲天、熯天炽地,几乎要把朱雀大街的槐树烤焦了。”

子虚道:“今日,大概是什么节庆之日吧?”

叶法善天师不喜欢嘈杂,皱起了眉头。“今日八月初二,并非什么节日。这些禁军中,有北衙四军、南衙十六卫,也有东宫六率。很显然,长安正举行什么大典,大概人手紧缺,抽调他们来维持长安秩序的。”

忽然,城内锣鼓喧天,震耳欲聋,人群更加喧闹起来,潮水般地向城门涌去。

“我们走吧,再向前走一坊,就是崇业坊的玄都观,师叔祖正在那里等候我们呢!”

众人还未到达崇业坊,迎面遇见叶静能法师带着两位弟子,正一路寻来。

叶法善天师远远看见师叔,激动地挤出人群,上前叉手行礼,道:“一年时间未见师叔了,侄儿在江南甚是挂念,今日终于抵达长安与您相聚,欣喜万分!”

叔侄相见,分外高兴。弟子们也一一拜见了师叔祖。

…。。

叶静能法师像个孩子似的,兴奋不已。“侄儿来得正是时候。今夜,天皇天后的爱女太平公主要下嫁驸马薛绍,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经过此地了!”

熊熊火燎,映在叶法善天师的脸上,照出一脸的明艳。“是嘛!怪不得今夜长安如此热闹!”

太平公主闺名李凌月,生于麟德二年,叶法善天师归隐江南时,她刚满三岁,今年芳龄十六,是李治天皇和武照天后唯一的掌上明珠。

听说,仪凤年间,曾有吐蕃使节前来大唐,为吐蕃赞普求娶太平公主,天后舍不得公主出嫁外邦,便在洛阳紫微城内修建了一座太平观让她入住,借口公主已经出家修道,婉拒了吐蕃的和亲。

长安那么多勋贵名臣之子,太平公主谁也看不上,偏偏在一次宫廷宴会上,相中了城阳公主的三子——薛绍表兄。

城阳公主是李治天皇的同母胞妹,两人年幼相伴,同气连枝,手足之情十分深厚。

当年,城阳公主巫蛊案发,李治天皇偏袒妹妹,既没有削去城阳公主的封号和食邑封,也没有把她幽禁起来,只将驸马薛瓘贬为房州刺史。

巫蛊厌胜,历来为皇宫大忌。李治天皇的废后王皇后、废太子李忠,都因为行使巫蛊,被废为庶人,甚至天后自己,也差点因为巫蛊案被废黜皇后之位。

城阳公主随驸马薛瓘前往房州上任,不料薨逝房州,天人永隔。

李治天皇于显福门举哀,撕心裂肺,哭之甚恸,连续五日不能上朝视事。他亲自派遣寺人,前往房州为城阳公主治丧,将其迎回长安,陪葬昭陵。

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治天皇依然怀念着城阳公主。他深深觉得,将太平公主嫁给薛绍,亲上添亲,才能慰藉妹妹离世人寰而在他心中留下的无限遗憾。

所以,他一心想促成这桩好事。

薛绍虽然是天皇的外甥,但他只是东宫一名从六品上的奉议郎,微如尘芥,太子李贤被废后,更是长期闲赋在家。这样的出身和官职,让天后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天后不能打击天皇眼里的这段天作之合,只好寻了个借口:“陛下,薛绍虽然出身显赫的河东薛氏,人称蓝田公子。但他的两位嫂嫂,皆不是贵族出身,尊贵的大唐公主,岂可与田舍之女成为妯娌呢?”

天皇当即反对:“薛绍长兄薛顗,娶妻萧氏,为凌烟阁功臣宋国公萧瑀的侄孙女。兰陵萧氏为四大望族之一,既为皇亲,又历代为显宦。二兄薛绪,娶妻成氏,虽不像萧氏出身名门世族,但他儿媳娶的是河间王李孝恭将军的曾孙女。李孝恭将军是太宗皇帝的堂兄,也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后来,李治亲自书诏赐婚,封薛绍为散骑常侍、右武  卫将军、驸马都尉,下令长安放夜三天,以祝贺太平公主大婚。

…。。

叶静能法师正介绍着太平公主的经历。一支披红挂绿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从明德门进城,沿着朱雀大街,浩浩荡荡地走来,队伍延绵,有十里之遥。

他红光满面,眼中几乎跃出星子来,挥着双手,道:“侄儿你看,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嫁妆,绫罗绸缎、奇珍异宝,恩宠逾制,贵盛无比,可见太平公主在天皇、天后心中的地位,真是至高无上啊!”

叶法善天师本想催促师叔带他去玄都观,又觉得有些唐突,只好应付了一句:“听说,太平公主无比聪慧,这桩婚事,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叶静能法师却越说越神采飞扬起来。“是啊!刚开始,天后一直不同意他们的婚事。那一天,师叔也在现场,亲眼见到了公主的非凡手段。”

那日,叶静能法师正在御前诊脉。

太平公主身穿细鳞盔甲,头戴凤翅战盔,脚蹬联珠团窠纹羊皮战靴,一身武士装扮,双手持着一支长戟,腰挎三尺陌刀,身上还背着六钧弓,一壶箭,叮叮当当大步流星地跨进大明宫紫宸殿。

他看见太平公主走到李治的龙榻前,甩开臂膀就跳起舞来。

李治天皇和武照天后惊讶得说不话来。众人看着太平公主小小的身板,在宽大的战甲中左右摇摆,翩翩起舞。谁都不知道,太平公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曲舞罢,太平公主把身上的六钧弓拿下,取下一支羽箭,想将箭射出。无奈身单力薄,憋了半天,仍没有六钧之力将弓张满,逗得李治开怀大笑起来。

他挑起纱帘,问道:“朕的太平公主,你这是要做什么?想学男儿开六钧弓,阅八阵法?”

天后也笑道:“这六钧弓,一钧三十斤,六钧为一百八十斤。我看太平公主啊,再吃十年饭,也拉不开这张强弓!”

太平公主气呼呼地扔了弓箭和陌刀,脱去细鳞盔甲,扑到李治怀里。

“阿爷,您看,阿翁的铁骑,东征高句丽、西破突厥,名震天下。女儿长大也想从军保家护国,帮助阿爷一统突厥、吐蕃、契丹、奚族、铁勒、靺鞨、室韦。普天之下,莫非唐土;率土之滨,莫非唐臣!”

李治听了,眉眼像春日细嫩的柳芽似的,叶叶舒展。太平公主撒起娇来,他只有投降的份。

他轻轻抚摸着太平公主的发尾,道:“我大唐开国,是以杀伐武功定天下的。可惜,女孩儿上不了战场,做不了武官。不然,朕封你为骠骑大将军,横戈盘马、从平四方,定可取李勣将军之功!”

太平公主乌黑的眼珠子滴溜一转,羞答答地抬起头来:“既然我是女孩儿,不能耍枪舞剑,保家护国。那么,请阿爷将这一身漂亮的装备,赐给驸马可以吗?”

“这孩子,简直就是以天后为模勒,复刻出来的!”李治天皇忍不住扑哧一声,会心而笑。

…。。

太平公主自幼在深宫中长大,常伴御前,聪明任性的她,见识了那么多政治角逐,不知何时学会了设计铺谋,为自己谋求需要了。

她的相貌不仅与天后相似,连秉性也带着几分相似的倔强和精明,言谈举止中常常见到她非凡的政治见识和智谋。

帝后二人日夜操劳国事,忘记太平公主早已至破  瓜之年,已经过了《唐律疏议》“男年二十加冠、女年十五及笄,并须申以婚媾,令其好合。”的规定。

“天后,朕倒觉得,这俩孩子,还是挺般配的。朕已经让太仆卿卜了他们的九宫年命。”

“结果如何?”天后的心情非常复杂。他们为太平公主的婚事争辩了许久,也该有个结果了。

“太仆卿根据两个孩子的天干地支,宅命两相配合,上应天星,合成八宅游年卦象,卜得福德婚卦。福德婚主长寿有福、男女和谐、积德积庆、终生安康,乃是上吉之配。”

天后再也无力反驳,一张九宫福德婚卦,终于为他们换来了那道赐婚的敕旨。

“师父,师父,您看,新妇子来了!”澄怀、子虚、石清看见迎亲队伍从大明宫接了太平公主回来,也激动得欢呼雀跃、手舞足蹈起来。

这是大唐立国以来最隆重奢华的一次婚典。长安城里,万人空巷,都跑到朱雀大街来围观这场盛世婚典了。

他们被汹涌的人潮推搡着,只能向前走,跟着迎亲队伍在朱雀大街走了一圈,又一路北上,走到了宣阳坊万年县馆外。

两位伴身喜娘,用点璎玉杵将喜红色百鸟朝凤纹样的纱帘轻轻掀起。

太平公主拱手垂裳,以缂织折枝牡丹喜扇遮面,端坐在婚车之内。

透过轻薄朦胧的豆青色绢丝,太平公主眉目含春,一脸娇羞。惊鹄高髻两侧,簪了两枚黄金贯红珠桂枝步摇,居中一只黄金点翠嵌红珠九凤爵,额坠贯红珠黄金垂丝穗,真是云鬓花颜,婀娜无比。

一袭千岁绿盘金蝶戏牡丹宽袖钗钿礼衣,玉石点缀,翚翟备色,璀璨生辉;肩袖处手刺佛手、石榴、桃子纹饰,流彩飞花,熠熠夺目;腰间绛红结缨,蔽膝饰出水芙蓉,络穗披彩,裙裾边露出一双千岁绿百合纹翘头履。

围观的百姓齐声踏歌,高喊着:“新妇子!新妇子!”

等候在万年县馆外的薛绍,头戴皂色硬脚幞头,身穿胭脂红葫芦纹天华锦礼衣,直襟宽袖,焦茶色衣领手刺盘金方胜万字,腰系木红色四合如意纹巡方带,绞丝玉片环腰排列,胭脂红长裈,脚搭皂色波斯羊皮靴。

薛绍的眉眼中流淌着洋洋喜气,不停地叉手向恭喜他们的百姓致谢。在司礼的催促声中,披红玉麟马环车三匝,恭请太平公主迎下婚车。

一位身穿绯色澜袍的女官小心翼翼地扶着公主下了车,百姓又掀起一阵欢呼声。

…。。

子虚悄悄推了一下澄怀的胳膊。“师兄,有一天,你也会像薛驸马一样,一身红装,成为别人的新郎的。”

“不!师兄发过誓,此生不婚不娶,和师父一样,终身习道。”澄怀唇角紧闭,目光坚定,似乎真的将一个念头当成了终身誓言。

“我并不觉得成亲会干扰你的修行,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是多么美好的事。”子虚看着太平公主和薛绍执手相携,一起走入张灯结彩的万年县馆,烟云月帔飘飘袅袅,凤尾裙裾逶迤数丈,心中比新郎还激动。

他们跨过火盆、跨过马鞍、跨过米袋,身穿锦衣华服的金童玉女跟随身后,一路抛撒五谷杂粮。

薛绍从一位寺人手中接过一张桑木长弓,朝着檐上檐下连射了三箭。三箭以定乾坤,夫妇并拜,共饮合卺。比翼却似关睢鸟,并蒂常开连理枝,两个有情人,终结琴瑟之好。

子虚眼前浮现起太鹤山洞天的那一场漫天大雪。江山素净,满阶雪满,将来,谁会和他携手相偎,一步一步登上混元峰呢?

世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红烛催妆,青庐交拜。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和心仪之人举办一场隆重的婚典,他一定亲手为她却扇,结发同席,与君终老。

众人目送他们的背影走进万年县馆,人群渐渐散去。繁华落尽,门口只剩下几排寂寞的红灯笼,和几位昂首挺立的羽林禁军。

叶静能法师抬头看看夜空,星稀月朗,天际一勾新月如水,心间的热忱也渐渐消褪了。“夜深了,大家先回玄都观住下,明日午后,我再带你们入宫面圣。”

众人一路步行,回到崇业坊玄都观住下。

第二天中午,石清神秘兮兮地塞给子虚一件物品。

子虚打开一看,石清送的是一块温润如玉、色若灯辉的灯光冻石。青田石刻,以灯光冻为上品,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一丝冰凉瞬间从指尖寒到心尖。

他雕刻的是一对携手相行的石人。一位男子牵着女子的手,举步前行,又转头深情对视。子虚定睛一看,这不就是薛绍和太平公主执手相携,一起走入万年县馆的姿势吗?

“好个巧手石清,一早上就琢磨出了这对石人,师兄太喜欢了!”

石清腼腆地一笑,嘴角露出两个黑乎乎的空洞:“昨晚,石清听到两位师兄的对话。你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石清就记在心间了。刚好,我手上有一块青田灯光冻石边角料,雕刻这对石人最合适不过,送给师兄,祝你将来觅得良人,白首不相离!”

“这一定花了你不少时间。”

“不多不多,也就两炷香的功夫。”

子虚正摩挲着石人,听见师父在门口呼唤各位入宫,便和石清急急忙忙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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